阿虎的玄铁手套攥成拳,指节压得发白。
他望着阿贤怀里的书,又望着许殇——那个总把\"地府的天我来撑\"挂在嘴边的人,此刻正垂着眼,锁链在腕间松松垮垮,像条打瞌睡的蛇。
\"所以你们联合外乡人...就为了告诉我,我阿娘的魂还在?\"阿虎突然笑了,笑声撞在玄铁甲上,碎成刺人的渣,\"那又怎样?
她被困在悔泉七百年,我连她一面都见不着!\"他猛地抽出腰间鬼头刀,刀光裹着怨气劈向许殇咽喉,\"我要这真相有什么用?!\"
许殇的锁链\"铮\"地绷直。
金红色的锁链像活了似的缠住鬼头刀,火星子溅在阿虎脸上,烫得他眯起眼。
戴瑶后退两步,看见许殇的瞳孔泛着幽冥特有的幽蓝——那是地府战神力量觉醒时的征兆。
\"当年你阿娘被掠走前,塞给我半块桃核。\"许殇的声音混着锁链震颤的嗡鸣,\"她说'阿虎爱吃桃,等他长大,替我种棵树'。\"他手腕轻转,锁链拽得阿虎单膝跪地,\"我在往生殿后种了七棵桃树,今年开的花,比鬼域三百年的都艳。\"
鬼头刀\"当啷\"落地。
阿虎的玄铁甲片撞在青石板上,发出细碎的响。
他望着许殇腕间的锁链,突然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你...你早知道?\"
\"我等你自己问。\"许殇松开锁链,玄铁刀\"叮\"地插在两人中间,\"就像等这些老鬼自己信——\"他侧过身,露出身后攥着画纸的阿明,抹眼泪的阿花,还有举着陶炉、灰烬里飘着金篆的阿翁,\"真相从来不是灌进去的,是他们自己找着的。\"
广场突然响起零星的掌声。
老鬼卒们收了刀,有年轻鬼差跑过去扶起阿虎;阿花抹着眼泪把黄纸塞进阿虎手里,抽抽搭搭地说\"阿娘在第八层,戴小姐说能想办法\";阿明蹲下来帮阿虎捡刀,青衫沾了泥也不在意。
阿贤抱着《幽冥志》退到廊柱边,背贴着冰凉的石头,突然笑出了声——七百年的质疑,原来抵不过一场真相的雨。
戴瑶望着这一切,掌心的探测仪还留着方才被刀背压出的印子。
她转头看向许殇,正撞进他眼底的温柔。
那抹幽蓝不知何时褪了,只余下暖融融的黑,像鬼域春夜的忘川水。
\"赢了?\"她轻声问。
\"赢了一半。\"许殇伸手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石榴花,指尖擦过她耳垂,\"剩下的...要守。\"
夕阳漫过广场时,鬼民们陆陆续续散去。
阿虎抱着阿花的黄纸,跟着阿明去了轮回井;阿贤被几个老鬼簇拥着,说要去往生殿对拓片;阿翁的陶炉又飘起烟,这次不是符咒灰,是他孙女儿爱吃的桂花糖。
戴瑶靠在许殇肩头,望着天边被染成金红色的云。
探测仪在她掌心轻轻震动,是阿贤发来的消息:\"轮回碑第八层的坐标解出来了。\"
许殇的锁链突然动了动,缠上她的手腕。
他望着广场尽头渐暗的天色,声音轻得像叹息:\"你听。\"
戴瑶竖起耳朵。
风里隐约传来极轻的脚步声,混着某种黏腻的嘶鸣——像是...冥河妖巢的怨气?
她抬头,正看见许殇眼底重新浮起的幽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