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言沉默地站着,像一具没有知觉的躯壳,任凭他们发泄着撕心裂肺的悲痛。乌父的拳头雨点般落在他身上,他却只是更用力地抱紧那个玻璃瓶,仿佛那是他最后的救赎。
“好了吗?”当乌父母精疲力竭地停下时,程度言轻声问道。他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我要带云云回家了。”
乌母闻言崩溃地跪倒在地,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嚎。程度言绕过他们,抱着瓶子缓缓走向主楼。他的背影佝偻得厉害,西装上沾满血迹和泪痕,却依然固执地保持着最后一丝体面。
管家红着眼眶想上前搀扶,却被他躲开。
“别碰。”程度言将瓶子贴在胸口,“会吵醒她。”
主卧的窗帘依然保持着乌云离开时的样子,阳光透过纱帘在地毯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程度言小心翼翼地将玻璃瓶放在床头,轻轻拂去瓶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到家了,云云。”他对着瓶子轻声说,嘴角扬起一个扭曲的微笑。
窗外,乌云的父母被保镖搀扶着离开。他们身后,绕云园的茉莉花开得正盛,纯白的花朵在风中摇曳。
“准备晚餐,”程度言吩咐管家,“两人份的。”
那天夜里,绕云园的餐厅亮着温暖的灯光。长桌一端摆着那个装着焦土的玻璃瓶,另一端是衣着整齐的程度言。他细致地切着牛排,时不时抬头对瓶子说几句话,仿佛那里真的坐着什么人。
程度言举起酒杯,对着空气轻轻碰杯。
一个月后的葬礼上,绕云园的茉莉花尽数枯败。
程度言穿着他们婚礼时那套西装,领结系得一丝不苟,就像要去赴一场重要的约会。
他站在空棺前,将乌云最爱的胸针和他们的结婚戒指轻轻放入,银器碰撞棺木的声音在寂静的灵堂里格外刺耳。
“尘归尘,土归土。”牧师的声音在厅内回荡。
程度言抢过那个空骨灰盒,将额头抵在冰凉的瓷面上,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你骗我。”嘴角却扬起一个扭曲的微笑,“你总是骗我。”
宾客们交换着惊恐的眼神,窃窃私语着程家家主怕是疯了。老管家红着眼眶上前,想接过骨灰盒,却被程度言一个眼神钉在原地。
深夜的琴房,程度言不停地弹奏着《梦中的婚礼》。
他的手指早己血肉模糊,在琴键上留下暗红的痕迹,却仍固执地重复着旋律。
最后,他缓缓掏出一把古董刀,正是当初乌云用来抵住胸口的那把。
“我来找你了,云云。”他对着空气呢喃,刀尖缓缓没入心口。
就在这时,一阵穿堂风撞开琴房的门。泛黄的乐谱打着旋飘落在他脚边,谱面上是乌云娟秀的字迹,那行小字墨迹犹新:
“恨是爱的影子,你永远追不上。”
程度言的鲜血从嘴角溢出。
刀尖又深入几分,他的视线开始模糊。朦胧中,似乎看见乌云站在琴房门口,穿着那件珍珠母贝婚纱,对他伸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