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迹不同，来源渠道不同，但内容却截然相反，首指对方心怀叵测。其手法之拙劣，用心之险恶，昭然若揭！”他的目光如同利剑，扫过李士群和吉本惊疑不定的脸，最终落回渡边大佐那深邃的眼眸中，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掷地有声：

“这根本不是什么黑吃黑！这是山城方面精心策划的一场毒计！目的就是利用我们内部可能的摩擦和不信任，制造混乱，挑起我们之间的火并！让我们自相残杀！他们好坐收渔利！而这次军火损失和皇军勇士的伤亡……”宋之仁的声音带上了一丝沉痛和愤怒，“正是中了敌人这极其歹毒的离间之计！我们所有人，都是被山城玩弄于股掌之上的棋子！”

“离间计？！”渡边大佐的眉头第一次紧紧锁了起来，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电，反复扫视着桌上那两份内容针锋相对的举报信。他拿起其中一份，又拿起另一份，仔细对比着字迹、纸张，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纸页的边缘。

审讯室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渡边翻动纸张的轻微沙沙声，以及李士群和吉本那压抑不住的、粗重的呼吸声。李士群脸上的怨毒凝固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错愕、后怕和一丝被点醒的恍然。吉本紧握的拳头微微松开，脸上的暴怒渐渐褪去，眼神深处翻涌起惊疑、羞愤和一种被当众扒光般的狼狈。宋之仁的话语，如同最锋利的解剖刀，精准地切开了他们被愤怒和贪欲蒙蔽的理智，将那个他们不愿面对、却无比合理的可怕真相赤裸裸地摊开在眼前。

渡边大佐沉默了许久。他的目光在桌上的举报信、李士群、吉本，以及始终平静如渊的宋之仁身上来回逡巡。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审讯室内的空气几乎要凝固成实质。

终于，渡边大佐缓缓放下了手中的举报信。他抬起头，目光如同冰冷的探照灯，扫过李士群和吉本。

“李桑，吉本君。”渡边的声音低沉而缓慢，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砸在两人心上，“作为帝国在上海的重要支柱，遇事如此冲动，缺乏最基本的判断力，轻易坠入敌人如此粗劣的陷阱，导致帝国宝贵的军火化为乌有，更令皇军勇士白白流血牺牲……这是严重的失职！是对天皇陛下信任的辜负！”

他顿了顿，冰冷的视线让李士群和吉本都不由自主地微微垂下了头。

“念在你们过往的功绩，也考虑到这是山城方面处心积虑的阴谋……”渡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严厉的惩戒意味，“处罚如下：李士群主任，吉本次郎大佐！各罚俸三个月！以儆效尤！再有下次，军法从事！”

“哈依！”吉本猛地并拢脚跟，一个标准的九十度鞠躬，声音沉闷地应道。他低垂的脸上，肌肉剧烈地抽搐着，耻辱、不甘和一种被愚弄后的暴怒在眼中交织翻滚。

“是！谢渡边课长宽宥！”李士群也赶紧躬身，声音干涩。他低着头，眼神却阴鸷地扫过吉本的背影，又飞快地瞥了一眼旁边肃立的宋之仁，那眼神深处，除了劫后余生的庆幸，更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忌惮。

渡边大佐不再看他们，挥了挥手，如同驱赶两只令人厌烦的苍蝇：“都出去！好好反省！”

李士群和吉本如同得到特赦，又带着满身的狼狈和沉重，再次鞠躬，然后一前一后，脚步略显仓促地退出了这间令人窒息的审讯室。沉重的木门在他们身后合拢，隔绝了里面冰冷的空气。

宋之仁没有立刻离开。他走到渡边大佐桌前，动作轻缓而恭敬地将那两份“举报信”原件收回牛皮纸袋中。他的动作一丝不苟，指尖稳定得没有一丝颤抖。

“宋专员，”渡边大佐的声音再次响起，少了刚才的严厉，多了一丝审视，“你的调查，很及时。分析，也颇有见地。”

宋之仁停下动作，微微欠身，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谦逊和凝重：“职责所在，不敢言功。只是痛心我皇军将士流血牺牲，更痛恨山城方面如此卑劣的手段。卑职定当继续留意，严防此类事件重演。”

渡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目光仿佛要穿透他的表象，看到最深处。宋之仁坦然迎视，眼神清澈而沉稳，如同深不见底的古井。几秒钟后，渡边微微颔首，不再言语，只是疲惫地挥了挥手。

宋之仁再次微微鞠躬，然后转身，步伐依旧沉稳，不疾不徐地走出了审讯室。当厚重的门在他身后无声地关上，隔绝了渡边那审视的目光后，他才不动声色地、极其轻微地调整了一下呼吸。

走廊里空无一人，只有他沉稳的脚步声在空旷的空间里回荡。皮鞋踏在光洁坚硬的水磨石地板上，发出清脆而单调的回响。他一步步向前走着，右手习惯性地伸进左侧中山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