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傅筱庵的秘书，还是76号的人。宋之仁心里冷笑，面上却堆起歉意：“真是不好意思，成妍，快给先生拿条毛巾来！”

秘书接过毛巾擦着公文包，手都在抖。他知道这通行证见不得光，尤其在宋之仁这种“中立”商人面前，暴露与76号的关系绝非好事。

可眼下被泼了茶水，想藏都藏不住，只能讷讷地说：“一点小意外，不碍事，不碍事……”

他匆匆告辞时，怀里的匾额歪歪扭扭地挂在胳膊上，公文包湿了一大片，走起路来都透着仓皇。

宋之仁站在门口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巷口，脸上的慵懒瞬间褪去，转身对蔡成妍说：“按计划行事，通知财神爷小组成员，给特高课送份‘大礼’。”

夜幕像一块浸了墨的绒布，沉沉压下上海的喧嚣。霞飞路的霓虹灯刚亮起，就被骤然刮起的北风卷得摇曳不定。76号所在的极司菲尔路，此刻却灯火通明，丁主任坐在办公室里，指节敲击着桌面，发出沉闷的声响。

窗外传来汽车引擎的轰鸣，接着是杂乱的脚步声和呵斥声。他皱着眉起身，还没走到窗边，办公室的门就被一脚踹开，南造云子带着十几个特高课的人闯了进来，手里的南部十西式手枪指着他的胸口：“丁主任，跟我们走一趟！”

“南造课长，你这是干什么？”丁默邨强压着怒火，“我是76号的主任，你凭什么抓我？”

“凭什么？”南造云子冷笑一声，将一份揉皱的电报拍在桌上，“你的人在静安寺咖啡馆密会山城特派员，当我们特高课是瞎子吗？”

电报上的字迹歪歪扭扭，却清晰地写着“丁主任亲赴接头，交接江浙抗日武装名单”。丁主任的瞳孔骤然收缩——他今天根本没离开过76号，更别说去什么咖啡馆！

“这是伪造的！”他吼道，“是有人想挑拨离间！”

“是不是伪造的，去特高课说清楚！”南造云子挥了挥手，“带走！”

“谁敢动我们主任！”门口突然传来一声怒喝，余则成带着十几个亲信举着枪冲了进来，与特高课的人对峙。

李平的手按在腰间的驳壳枪上，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南造课长，76号不是你们撒野的地方！”

枪声毫无预兆地响起，子弹擦着丁主任的耳边飞过，钉在身后的墙壁上，溅起一片尘土。

南造云子带来的人率先开火，余则成的亲信立刻还击，办公室里的桌椅瞬间被打得粉碎，文件纸页在枪声中漫天飞舞。

丁主任躲在办公桌后，看着眼前的混乱，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他想起一年前，是土肥圆贤二亲自联系的他谈话，许了高官厚禄，他才咬着牙从山城叛逃过来。可如今呢？

人走茶凉，南造云子仗着特高课的势，处处给他难堪，还扶持万里浪那个小人跟他作对，现在竟然敢首接带人闯进来开枪——

“都给我住手！”一声怒喝从门口传来，伪上海市长带着卫兵冲了进来，看着满地狼藉，气得浑身发抖，“你们这是干什么？新政府的脸都被你们丢尽了！”

南造云子冷哼一声，收了枪：“市长先生，有人通敌叛国，特高课按规矩办事。”

“通敌？”丁主任从地上爬起来，整理着被弹孔划破的西装，“我倒要问问南造课长，这份电报是谁送来的？有什么证据？”

南造云子的脸色变了变。

电报是巡逻队从一个街头小贩手里搜出来的，那小贩说有人给了他两块大洋，让他把信送到特高课驻地，至于送信人的样子，他根本说不清楚。

“证据……”她一时语塞，只能硬着头皮说，“我们会继续调查！”

这场闹剧最终以双方互相撂下狠话收场，但76号和特高课的梁子，算是彻底结下了。

丁主任看着南造云子带人离开的背影，一拳砸在办公桌上，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笔账，迟早要算回来。

而此刻的法租界的安全屋里，宋之仁正站在窗前，听着蔡成妍汇报情况。远处传来零星的枪声，像除夕夜的鞭炮，稀疏却热闹。

“头儿，傅筱庵的秘书刚才打电话来，声音都在抖。”蔡成妍递给他一杯热茶，“他说丁主任和南造云子都在找他问话，问他为什么会把76号的通行证露给我们看，又为什么特高课会突然收到那份电报。”

宋之仁接过茶杯，看着窗外被枪声惊飞的夜鸟，嘴角扬起一抹冷笑。

那个秘书此刻大概正像热锅上的蚂蚁，在丁主任的怒火和南造云子的怀疑之间左右为难，既不敢说是自己不小心露了通行证，又解释不清电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