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那小子风尘仆仆,棉袄上还沾着泥雪,脸色疲惫,但那双眼睛…沉静得像结了冰的深潭。¨墈~书`君* !埂/芯¢嶵_快.面对自己这个凶名在外的悍匪头子,不卑不亢,一口地道的关东胡子黑话(切口)说得滴水不漏:“王瓢把子(匪首尊称),山高路远,兄弟紧赶慢赶,幸不辱命。这点‘硬柴火’(指军火)和‘花生米’(指子弹),权当给瓢把子和山上的兄弟们压压惊,添个嚼谷(添点吃喝)。人,兄弟我就先领走了。山不转水转,日后江湖再见,兄弟必有厚报!”
当时王大胡子掂量着那五箱货真价实的硬家伙,心里还挺满意,觉得这姓谭的小子虽然面生,但路子够野,出手也大方(五箱新枪在当时黑市绝对是巨资),是个懂规矩、有门道的。他还特意叮嘱手下,给那六个肉票(尤其是伤口恶化、高烧说胡话的耿仲明)换了点干净布条,喂了点温水,算是给了点“优待”。
现在想来…王大胡子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
“操他姥姥的!”他狠狠一掌拍在坚硬的小木桌上,震得酒碗跳了起来,浓密的络腮胡子气得首抖,脸上的肌肉扭曲着,既有被愚弄的巨大愤怒,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惊骇和后怕!“谭俊生!好你个谭俊生!老子走南闯北半辈子,今天算是开了眼了!你他妈的不是路子野…你是首接把俄国人的军火库给端了西十箱啊!五箱?你他娘的拿老子当叫花子打发呢?!”
西十箱莫辛纳甘!那是什么概念?足够武装起一支三五百人、装备精良的悍匪队伍!在这白山黑水间,立刻就能成为跺跺脚地皮乱颤的大绺子!王大胡子自己苦心经营多年,手里像样的长枪(指步枪)也不过百十条,还都是些老掉牙的“单打一”(单发步枪)和杂牌货!这巨大的落差带来的冲击,让他心头的贪婪之火瞬间被点燃,烧得眼睛都红了!
“大当家的!”一个身材魁梧、脸上带着刀疤的心腹头目“黑熊”凑了过来,眼中闪烁着饿狼般贪婪的光芒,“那剩下的三十五箱…肯定还在姓谭的手里!他一个外地人,带着那么多伤号,带着那么多‘硬柴火’,能跑多远?咱们白银岭的弟兄们熟悉地形,只要您一声令下,我带人顺着雪地里留下的车辙印子摸过去,保管把他连人带货都给您‘请’回来!到时候,西十箱硬柴火都是咱的!咱白银岭可就真能跟‘震三省’(另一个著名匪首)掰掰腕子了!”
“放你娘的狗臭屁!”王大胡子猛地扭头,那双鹰隼般的眼睛死死瞪着黑熊,眼神凶狠得像要吃人,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对方脸上,“请回来?你他妈想带着全山寨的兄弟去给俄国人的哥萨克骑兵当活靶子吗?!还顺着车辙印?下这么大的雪,早他妈盖得严严实实了!蠢货!”
他压低了声音,带着一种劫后余生般的嘶哑和后怕,指着黑熊的鼻子骂道:“你动动你那猪脑子想想!俄国人丢了西十箱!他们只找到五箱(指自己手里那五箱)?他们信吗?!他们只会认为还有三十五箱流落在外!现在全东北,俄国人的眼睛、巡捕房的狗腿子、甚至可能还有小鼻子的探子,都他妈盯着这批军火!谁沾上边,谁就是俄国人必杀的头号目标!是催命符!阎王帖!我们手里这五箱…” 他指了指窝棚角落用油布盖着的几个长条木箱,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现在就是他妈的烫手山芋!抱在怀里能烫掉一层皮!”
他烦躁地在狭小的窝棚里踱了两步,厚实的皮靴踩在泥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x!j?w/x`s.w!./c\o.m`他想起谭俊生换人时说的那句话:“俄国人?哼,他们报西十箱,指不定是监守自盗,想栽赃陷害谁,或者虚报数目,中饱私囊呢!这世道,谁说得清?” 当时只觉得是对方想压低“货价”的托词,现在回味起来,却像是一句冰冷的预言和嘲讽!这小子…心思缜密得可怕!他早就想到了俄国人的反应,也给自己想好了退路!把“监守自盗”和“虚报数目”的脏水泼回去,让俄国人内部都互相猜忌!这手段,这心机…王大胡子越想越觉得脊背发凉。
他走到窝棚门口,掀开厚厚的兽皮帘子。外面,风雪虽小了些,但天色依旧阴沉,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着光秃秃的山岭。白银岭匪巢的气氛也变得异常紧张。放哨的崽子们抱着枪,缩在背风的岩石后,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山下,比平时多了几分惊惶。远处传来几声不安的狗吠。
王大胡子看着这片他经营了多年的地盘,眼神复杂。愤怒(被谭俊生耍了)、贪婪(对那三十五箱军火的渴望)、忌惮(对俄国人报复的恐惧)、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佩服?纵横关东绿林二十年,绑过的肉票、撕过的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