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活着!
他心头一震,手上动作却极快,小心地扳过那人的肩膀,想把他翻过来。
“呃…”一声极其微弱、如同破风箱抽气般的呻吟从那人口中溢出。当那张沾满污泥和血污的脸暴露在昏暗的光线下时,谭俊生、谭无双,连同后面伸着脖子看的谭晓峰,全都倒抽了一口冷气!
“刀疤?!”
尽管脸上那道标志性的蜈蚣状疤痕被血污糊住大半,但那双浑浊、此刻却因剧痛和濒死而布满血丝、瞳孔都有些涣散的眼睛,谭俊生绝不会认错!正是白天在“清心居”茶馆里,向他倒了一肚子苦水的刀疤!
“刀疤哥?!”谭无双也失声叫了出来,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具几乎不成人形的躯体。白天还在愤懑抱怨的活人,怎么转眼就成了这副模样?
“我的娘诶…”谭文化吓得往后一缩,差点撞到谭文章身上。
“咋…咋整成这样了?”谭晓峰也惊得目瞪口呆。
谭俊生眉头拧成了死结。他迅速检查了一下刀疤的伤势,除了背上那几道深可见骨、显然是利刃劈砍造成的恐怖伤口外,胸口似乎也遭受了重击,微微凹陷,嘴角还不断有带着血沫的涎水淌出。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
“别愣着!”谭俊生猛地回头,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急迫,“无双,晓峰!搭把手!把他抬起来!轻点!文章,文化,前头开路!回客栈!快!”
没有犹豫的时间。谭无双和谭晓峰立刻上前,忍着浓烈的血腥味和视觉冲击,一人抬肩,一人抬腿。刀疤的身体软绵绵的,死沉死沉。谭文章和谭文化也反应过来,赶紧跑到前面,紧张地探路,生怕踩到坑洼滑倒。
五个人,抬着一个奄奄一息的沉重伤者,在风雪肆虐、漆黑泥泞的外城小巷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艰难跋涉。每一步都异常沉重,刀疤那微弱而痛苦的呻吟断断续续,像小刀子一样刮着每个人的神经。谭俊生走在旁边,一手扶着刀疤的腰,一手警惕地按在腰间——那里藏着他从不离身的防身匕首,鹰隼般的眼睛扫视着西周每一个可能藏匿危险的黑暗角落。刺鼻的血腥气在寒风中弥漫,引得暗处似乎有野狗低低的呜咽声传来。
这段平时只需一炷香的路程,此刻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当“悦来栈”那破败的门头终于出现在视线里时,几个人都己气喘吁吁,汗水混着雪水浸透了冰冷的棉袄内衬。
“开门!快开门!”谭无双用肩膀顶着刀疤,嘶声朝里面喊。
柜台后那个干瘦的妇人被急促的拍门声和喊声惊动,不耐烦地探出头,待借着堂屋昏暗的油灯看清门口抬着个血糊糊的人时,吓得“妈呀”一声尖叫,蜡黄的脸瞬间惨白如纸。
“你…你们!抬个死人进来干啥?!晦气!滚!快滚出去!”妇人声音都变了调,挥舞着枯瘦的手臂,像驱赶瘟神。
“他没死!还有口气!开门!”谭俊生一步跨上前,声音冷得像冰,眼神锐利如刀,那股子从尸山血海里带出来的煞气瞬间压得妇人后退了一步,后面的话噎在了喉咙里。
“救…救命钱…”谭俊生飞快地从怀里摸出两块银洋,啪地一声拍在油腻的柜台上,“再啰嗦,人真死你这儿,看你以后生意还做不做!”
银洋的光芒和谭俊生冰冷的威胁起了作用。妇人看着那两块银洋,又看看门口血葫芦似的人,脸上惊惧与贪婪交织,最终咬了咬牙,哆哆嗦嗦地拉开了门闩:“抬…抬后面…柴房去!别…别弄脏了我的炕!”
柴房比通铺房更加阴暗潮湿,堆满了劈好的柴火和杂物,弥漫着浓重的朽木和尘土味。一盏小小的油灯被谭俊生固定在墙缝里,昏黄的光线勉强照亮一小片区域。
刀疤被小心翼翼地平放在铺了一层干草和破麻袋的地上。他身上的破棉袄早己被血浸透,又冻得硬邦邦。谭俊生毫不避讳,用匕首小心地割开他后背粘连在伤口上的衣物碎片。那几道深可见骨的刀伤暴露出来,皮肉狰狞地翻卷着,边缘冻伤发黑,中间还在缓慢地渗出暗红的血水。胸口也青紫了一大片,微微凹陷。
“我的老天爷…”谭文化只看了一眼,就脸色煞白地扭过头去,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谭晓峰也强忍着不适,别开了脸。谭文章脸色发白,嘴唇紧抿,但没退缩,帮着谭俊生递上从客栈妇人那里要来的、勉强算是干净的布条和半盆冰冷的井水。
谭无双则守在柴房门口,手里紧握着那根木棍,耳朵竖着,警惕着外面的动静。那妇人拿了钱,虽不情愿,但也送来了一小瓶劣质的烧酒和一小包据说是“刀伤药”的褐色粉末。
“按住他!”谭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