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予冬没立刻跟上,他低头看了看脚边那堆属于“朱丽叶”的遗迹,伸手随便整理了一下,又抬头看了看江见夏消失在门口的背影,嘴角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最终还是跨过那堆华丽的“废墟”,跟了上去。
两人没有再回观众席。
礼堂入口处厚重的隔音门虚掩着,透出里面舞台的光影变幻和模糊的音响声。
他们就倚在门边冰凉的墙壁上,隔着门缝,看着里面继续进行着的、同样状况百出的彩排。
下一个是高一(1)班的诗朗诵。
领诵的男生显然太过紧张,刚开口就破了音,尖锐的变调透过门缝清晰地传出来。台下瞬间爆发出比刚才更响亮的哄笑。
“啧,” 林予冬抱着胳膊,懒洋洋地倚着墙,目光透过门缝看着台上那个面红耳赤的男生,声音带着点刚卸下重负的慵懒和毫不掩饰的毒舌,“就这心理素质,朗诵《海燕》?海鸥都比他胆儿肥。风浪还没来,自己先劈叉了。”
江见夏原本还有些紧绷的嘴角,被他这句刻薄又精准的比喻猛地戳中,一个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笑声很轻,但在相对安静的门外格外清晰。
林予冬侧过头看了她一眼,昏暗的光线下,能看到她微微弯起的眼睛。
他似乎受到了某种鼓励,点评的兴致更高了。
台上,另一个班级的小品正在对光。
扮演“老爷爷”的男生粘的胡子没粘牢,刚抬手做动作,半边胡子就飘飘悠悠地掉了下来,粘在下巴上荡秋千。
“嚯。” 林予冬挑眉,语气夸张,“这位爷爷返老还童的速度够快的。”
江见夏这次首接笑出了声,肩膀微微耸动,赶紧用手捂住嘴,眼睛却弯成了月牙。
又有一个舞蹈节目,几个女生穿着统一的练功服,动作整齐划一,却在最后一个定点造型时,中间那个女生脚下一滑,差点摔个屁股墩儿,幸好被旁边人眼疾手快地扶住。
“嗯,这个还行,” 林予冬摸着下巴,故作深沉地点评,“就是收尾动作有点……出其不意。”
江见夏笑得肚子有点疼,不得不稍稍弯下腰,闷闷的笑声从指缝里漏出来。
之前台上飘带滑落、假发飞天的巨大尴尬,在这接二连三、层出不穷的他人“事故”和林予冬精准又刻薄的“解说”下,奇异地被冲淡、稀释,最后变成了一种可以坦然面对的、甚至有点好笑的回忆。
彩排终于在一片混乱中接近尾声。
礼堂里的灯光次第熄灭,只剩下安全出口幽绿的指示牌散发着微弱的光。
学生们吵吵嚷嚷地涌出,蓝白色的身影在昏暗的走廊里汇成一片流动的色块。
江见夏和林予冬也随着人流往外走。夜晚的风带着凉意,吹散了礼堂里闷热的灰尘味和残留的尴尬。
两人并肩走在通往宿舍区的林荫道上,路灯将他们的影子拉长又缩短。
周围是喧闹的、讨论着刚才各种糗事的笑闹声。
沉默走了一段,只有脚步声和远处模糊的谈笑。
“喂,” 林予冬忽然开口,声音在安静的夜色里显得很清晰,带着点事后的随意,“你那个飘带……滑得挺有水平的。” 他没看江见夏,目光落在前面被路灯照亮的一小片梧桐落叶上。
江见夏脚步顿了一下,随即也学着他那种故作轻松的语调,回敬道:“彼此彼此。你那假发……飞得也挺有水平的。”
林予冬终于转过头看她。
路灯昏黄的光落在他眼睛里,映出一点清晰的笑意,那点残余的别扭和尴尬彻底消失了,只剩下一种坦然的、劫后余生的轻松。
“扯平了?” 他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一个熟悉的、带着点臭屁又无比真实的弧度。
江见夏看着他,看着他眼睛里映着的路灯的光,还有自己模糊的影子。
刚才在化妆室指尖触碰到的温热,台上被他无声“嘲笑”时的恼火,倚在门边听他毒舌点评时的开怀大笑……所有的情绪混杂在一起,最终沉淀下来的,是一种奇异的、前所未有的轻松。
她也笑了起来,不是捂着嘴的闷笑,而是很清朗的、甚至有点肆意的笑声,惊起了路边灌木丛里栖息的几只麻雀。
“嗯,” 她点点头,脚步都轻快起来,声音里带着笑意,“扯平了。”
路灯的光晕温柔地笼罩着林荫道,蓝白色的校服身影在夜色里并肩而行,刚才所有的兵荒马乱、手足无措、华丽与狼狈,都化作了少年人脚步下被踩碎的梧桐叶,发出细微而清脆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