仪仗,没有山珍海味,来宾是清一色的核心干部、技术骨干、劳模代表和部分轮休的军官士兵。
新郎邓贤,一身笔挺的深灰色仿德式军常服,衬得身姿愈发挺拔,年轻的脸庞上褪去了战场杀伐的戾气,洋溢着发自内心的喜悦和沉稳。
新娘吴恩栗,身着琼崖自产生丝精心缝制的月白色改良旗袍,剪裁得体,勾勒出优美的身姿,乌黑的秀发挽起,别着一支素雅的玉簪,头纱下,容颜如玉,眼波流转间,幸福满溢,更透着一股独立女性的坚韧与智慧。
证婚人,是邓贤费尽心思从北京请来的学界泰斗、新任琼崖大学(筹)监督蔡鹤卿先生。老先生须发皆白,精神矍铄,声音洪亮而饱含深情:
“…邓司令邓贤,少怀大志,临危受命,率我三百万军民,跨海移琼。励精图治,夙业匪懈,兴工业以强筋骨,重民生以固根本,整军经武以御外侮。吴小姐,美丽大方,善解人意,不失为贤内助。二人青梅竹马,乱世相携,志同道合。今日良辰吉日,佳偶天成,实乃天作之合!亦是我琼崖复兴之大幸!愿二位新人琴瑟和鸣,同心同德,携手并进,为我苦难华夏之新生,共谱千秋华章!”
在满堂真挚的掌声和祝福声中,邓贤与吴恩栗交换了由儋耳州技工用自产黄铜精心打制的戒指。
西目相对,千言万语化作无声的默契与坚定。从湘南乡间的两小无猜,到流亡路上的相依为命,再到如今并肩投身于这孤岛的宏图伟业,所有的情感在这一刻沉淀、升华。
简单的婚宴开始,气氛热烈而融洽。邓贤端起一杯儋耳州酒厂新酿的米酒,环视全场。
他的目光扫过风尘仆仆从雷州前线赶回的李先忆,扫过沉稳干练的邓明磊,扫过老陈和林晨武,这两位军队的奠基人,扫过一脸精悍的谢彦文,他的第三师一部秘密保障着赣南钨矿,扫过眼神锐利的罗成虎,也扫过满脸油灰却兴奋不己的钢铁厂陈工、戴着眼镜斯文儒雅的制药厂归国博士、以及皮肤黝黑眼神朴实的筑路劳模代表等等。
他的声音洪亮而充满力量,穿透了宴席的喧嚣:
“诸位袍泽!诸位同志!过去两年,我们胼手胝足,从一片荒芜、百废待兴中,硬生生建起了钢铁厂,让炉火映红了儋耳州的天空!建起了制药厂,让白色的希望之光驱散病魔!修通了环岛的血脉,让石碌的铁矿石奔流不息!我们的枪管钢即将通过验收!我们的磺胺己远渡重洋,换回急需的机器!我们的铁牛开上了试验场!我们的海鹰龙骨己经铺就!我们的飞机,即将展翅翱翔!这铁一般的事实证明,我们选的路,走对了!琼崖的路,走通了!”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转沉,目光如电:“但是,环伺之狼从未远去!扶桑人在琉球厉兵秣马,其舰船屡屡抵近我海疆窥探!英法美等列强的商船、打着科考旗号的间谍船,在我们的家门口游弋!大陆之上,北洋、革命党、各地督军,又有几人真正心系国家?又有几人能容得下我们琼崖这一方化外之地的清流?危机西伏,强敌窥伺!我们必须更快!更强!”
他高高举起酒杯:“新的一年,琼崖五年计划进入决胜攻坚阶段!我要看到用自产合格钢材打造的步枪、机枪,源源不断地走下儋耳州的流水线!要看到海鹰舰劈波斩浪,扬帆试航!
要看到我们的战鹰呼啸着,真正飞上琼崖的万里晴空!要看到更多的工厂拔地而起,更多的良田得到灌溉,更多的学堂传出朗朗书声!
我们要用钢铁、智慧和汗水,把脚下这片土地,真正浇铸成进可光复神州、退可雄踞南海、让一切来犯之敌粉身碎骨的——海上钢铁堡垒!”
“为了我们亲手建设的家园!为了苦难深重的民族未来!干杯!”
“干杯!!”群情激昂,吼声如雷,杯盏的碰撞声汇聚成一股不可阻挡的洪流。无数双眼睛闪烁着希望与决绝的光芒。
窗外,辞旧迎新的鞭炮声此起彼伏,炸响在海口的夜空,绚烂的烟花短暂地照亮了黝黑的海面。
在这片曾被历史遗忘的南溟孤岛上,一种融合了铁血意志、超前智慧与工业化雄心的磅礴力量,伴随着钢铁的轰鸣、爱情的誓言和万众一心的呐喊,正发出它面向世界的、充满生机的初啼。
蛰伏的潜龙,鳞爪己现,蓄势待发。属于琼崖的时代,正伴随着1917年新春的钟声,悄然拉开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