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员脸色铁青,却梗着脖子,怒视回去,毫不退缩。殿内气氛,瞬间又绷紧了几分,无形的刀光剑影在无声的目光交锋中激烈碰撞。
狄仁杰面色如常,对着阿史那咄吉和武三思分别拱了拱手,声音沉稳如磐石:“王子殿下、梁王殿下放心。此案干系重大,老夫即刻返回大理寺,亲自提审人犯。必当竭尽所能,查清真相,给天下一个交代。元芳,随我来。”他不再看殿内众人各异的神色,袍袖一拂,带着李元芳,步履沉稳却迅疾地离开了这片依旧弥漫着血腥与阴谋气息的麟德殿。殿外夜风骤起,带着深秋的寒意扑面而来,吹动狄仁杰花白的须发,却吹不散他眼中深沉的凝重。
大理寺诏狱深处,厚重的石壁隔绝了外界的最后一丝声息,只有火把在铁架上不安分地跳跃,发出噼啪的轻响,将墙壁上嶙峋的怪影拉扯得忽长忽短,如同潜伏的鬼魅。空气里弥漫着铁锈、陈年血污和一种绝望的阴冷气息,浓得化不开。那“刺客”被粗大的牛筋索牢牢绑在冰冷的铁制刑架上,下巴脱臼,涎水混着血丝不受控制地沿着嘴角淌下,滴落在肮脏的囚衣前襟,染开一片深褐。.幻*想′姬+ ′毋¢错/内?容¢他低垂着头,散乱的黑发遮住了大半张脸,只有胸腔微弱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
曾泰站在一旁,脸色因狱中的阴寒和眼前的景象而显得有些苍白,他指着桌上一小堆从刺客身上搜出的零碎物品,声音带着压抑的紧张:“恩师,您请看。除了一把淬毒的锋利短匕,便是这些。几两散碎银子,一个寻常的火镰,还有……”他拿起一个不起眼的、用油布仔细包裹的小块硬物,小心打开,“这枚私印。学生己初步查验过,印文是……‘卢斌之印’。”
“卢斌?”李元芳抱臂立于狄仁杰身侧,闻言剑眉猛地一挑,眼中寒光乍现,“左卫将军卢斌?那个在朝堂上叫嚣着‘突厥狼子野心,当以战止战’喊得最响的主战派?”他冷哼一声,拳头下意识地攥紧,“果然是他们!这苦肉计栽赃的钩子,下得够狠!”
狄仁杰没有立刻回应。他缓步走到桌案前,伸出两指,拈起那枚小小的铜印。指尖传来金属特有的冰冷坚硬。他将其凑近跳动的火光,眯起眼睛,仔细端详。印纽是朴素的桥形,印身线条方正刚硬,典型的武官风格。印面沾着新鲜的朱砂印泥,红得刺目。他翻转印身,观察边缘和刻痕的磨损程度,指腹在印文凹槽的边缘细细摩挲。半晌,才轻轻将印放回油布上,声音平静无波:“印,是真的。卢斌将军的私印,老夫见过几次,形制、篆法、铜质,皆无出入。”
“大人!”李元芳急道,“这分明是……”狄仁杰抬手止住他的话头,目光转向刑架上宛如一滩烂泥的刺客:“真印,未必就是真凶。元芳,让他开口说话。”
李元芳会意,大步上前,左手如铁钳般捏住刺客的下颌骨,右手拇指食指精准地扣住脱臼的关节处,猛地一错一送。“咔嚓”一声轻响,伴随着刺客一声压抑不住的痛哼,脱臼的下巴己被利落复位。李元芳随即掐住他两侧颊肌,迫使他张开嘴,目光锐利如刀地扫过其口腔各处,确认并无暗藏毒囊,这才松开手,退后一步,冷喝道:“说!何人指使你行刺突厥王子?若有半句虚言,大理寺的刑具,会让你后悔生在这世上!”
那刺客剧烈地呛咳着,涎水和血沫喷溅而出,好一阵才缓过气。他艰难地抬起头,凌乱发丝间露出一双布满血丝却异常空洞的眼睛,仿佛灵魂早己抽离。他舔了舔破裂的嘴唇,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带着一种令人不适的麻木:“指使?没人指使……是我自己要杀那突厥狗贼!我爹……我娘……我小妹……全家七口……”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像是在哭,又像是在笑,浑浊的泪水混合着血污滚落,“都被突厥人……活活钉死在关外的木桩上!曝尸荒野!喂了野狼!我活着……就是为了报仇!”他猛地挣扎起来,铁链哗啦作响,朝着狄仁杰和李元芳的方向嘶吼,脖颈上青筋暴凸,状若疯魔,“杀了他!我就是要杀了他!什么王子!什么和议!都是狗屁!血债!只能用血来偿!你们抓我?好啊!杀了我!老子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杀光突厥狗!”
这血泪控诉来得如此突然,如此惨烈,带着刻骨的仇恨和疯狂,瞬间冲击着在场每一个人的神经。曾泰倒吸一口冷气,面露不忍,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就连见惯风浪的狱卒,脸上也掠过一丝惊悸。
李元芳眉头紧锁,眼神锐利地在刺客那张因激动而扭曲的脸上来回审视,试图找出伪装的破绽。这滔天的恨意,这惨绝人寰的家仇,听起来太过真实,太过沉重。他下意识地看向狄仁杰。
狄仁杰脸上依旧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