衫最上面一颗纽扣,从衣襟深处小心地牵引出一根细细的红绳。红绳末端,一枚巴掌大小、半月形状、通体幽蓝、自然生长着奇妙水波般细腻纹路的贝壳显露出来。
夕阳温暖的光线下,贝壳的表面流淌着一种低调却温润如玉石的光泽,隐隐折射着海天之间最后一抹金辉。她并非炫耀,只是平静地将这枚贝壳托在掌心,平稳地递到李魁面前一寸,声音清晰而柔和,带着恰到好处的试探:
“李当家的,我们此行确需出海,探访一处远方的隐岛。临行时,一位朋友特意将此物交予晚辈,言道若海上之事遇阻,或可凭此寻得些许便利。不知此物……可否抵得上些许船资?或……换取船老大多几分指引?”她刻意不提“悬壶岛”之名,言辞也模糊至极,只说是“远方隐岛”。
就在那枚幽蓝色、泛着海水般天然光泽的半月形贝壳映入李魁独眼的瞬间!
李魁那凶悍如虎鲨的表情,像一张骤然被揉烂的纸!
他的眼珠子猛地往外一凸!仿佛是看到了绝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东西!脸上的肌肉剧烈地抽搐着,使得那道狰狞刀疤都扭曲变形!
他眼神里混和着无边的震惊、深入骨髓的敬畏、以及一种猝不及防、几乎要跪下来的极度惶恐!
下一秒,他的反应如同被点燃的炸药。
“狗娘养的不长眼的东西!!!”炸雷般的咆哮几乎震聋了所有人的耳朵!李魁猛地转身,抡起蒲扇般的巴掌,带着千钧力气狠狠抽在离他最近那个叫嚣的手下李三脸上!
“啪!!!”
一声沉闷如瓜裂的脆响!力道之大,竟将那人高马大的水手抽得整个人横飞出去,“噗通”一声摔倒在几米外腥滑的码头石板上,牙齿混着血沫子喷了出来,哼都没哼一声就昏死过去。
李三半边脸瞬间肿得像发面馒头,“老大……他们……”。
“妈的!贵客身上的东西也是你这狗眼睛能看的?!滚!给老子滚下去!!!”李魁戟指怒目,对着其余几个已经彻底吓傻、脸色惨白如同岸上死鱼般的手下厉声嘶吼,“还愣着吃屎?!眼珠子抠出来喂鱼!立刻马上!滚去备船!!!最好的舱房!立刻给老子腾出来!仔仔细细刷三遍!熏香点上!!!最好的淡水!十桶!最好的鱼干!最好的腌菜!能拿出来的都给老子拿出来备上!少一丝一毫,老子把你们皮都扒了扔海里引鲨鱼!”
那怒如雷霆的呵斥吓得几个手下屁滚尿流、连滚带爬地冲回了大船,连地上的同伴都顾不上抬了。
发泄完怒火,李魁猛地转回身,对着依旧平静托着贝壳的沈青棠,也对着她身后显然以她为首(他眼中)的三人,身体猛地躬了下去。
刚才的凶狠霸道荡然无存,姿态恭敬得近乎卑微,抱拳行礼的动作一丝不苟,声音带着发自内心的惶恐和敬畏,字字清晰沉厚:
“小……小……老……小人瞎了一辈子眼,今天……怠慢了!怠慢了贵客!实在是该打!该死!该沉海喂鱼!万望诸位……诸位大人……宽恕则个!”冷汗从他额头滚落,滴答一声砸在脚下的木跳板上,迅速被风干。
“海上奔波,所备之物粗糙简陋,小的一时半会儿……实在拿不出什么上得了台面的东西奉侍,船上舱房也鄙陋不堪……只能请诸位大人暂且屈尊将就一晚,小人实在……汗颜!万分汗颜!大人您……何时……启程?一切全凭贵客安排!”
这态度转变之剧烈,前后反差之巨大,让陆寒舟、苏黎都看得目瞪口呆!连顾九霄眼中都掠过一丝凝重的疑光,他按在刀柄上的手虽未放松,但目光死死锁定了沈青棠掌中那枚看似平凡无奇的蓝色贝壳。
但顾九霄反应极快,瞬间便掌控了主动权,他一步踏前,微微将沈青棠挡在身侧,目光如电直视李魁:“明日破晓。卯时正点,拔锚起航。”
“是!是!明白!谨遵贵客吩咐!小的一定准备妥当!明日卯时正点,小人亲自掌舵,为诸位大人开船!送诸位去您要去的地界!一丝一毫不敢耽搁!一丝一毫不敢马虎!”李魁把头点得像啄米的小鸡,语气斩钉截铁,姿态放得低到了尘埃里。他又猛地抬头,朝船上厉吼:“耳朵都聋了?!没听见贵客老爷的话?!备船!装货!!备吃的!!!滚起来干!!!”吼声震得船舷都在颤!
夜幕低垂,海风渐大。浓墨般的海面上,波涛起伏,如同一头庞大巨兽在暗处涌动呼吸。
“海鲸号”如同一头安静休憩的庞大黑影,静静地停泊在稍远的位置。船上的灯火渐渐熄灭,整艘船慢慢融入沉沉的夜色和呼啸的海风里,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
喧嚣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