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问津的小巷和河岸浅滩,像一道移动的、污秽的阴影。
城市的轮廓在灰蒙蒙的天光中渐渐清晰。熟悉的街巷,紧闭的门窗。偶尔有早起环卫工人的扫帚声从远处传来,都让徐涛瞬间僵直,屏住呼吸,将身体更深地藏进阴影,直到声音远去。
这段归途,比他任何一次狩猎都要漫长和凶险。他不再是猎人,而是伤痕累累、随时可能暴露的猎物。
当天边泛起一丝惨淡的鱼肚白时,他终于看到了那栋熟悉的老旧居民楼。楼道口那盏昏黄的路灯,在晨雾中散发着微弱却无比温暖的光。
他几乎是爬着来到楼后那条堆满杂物的狭窄小巷。用尽最后力气翻过低矮的围墙,落在自家那小小的、同样堆满杂物的后院。厨房那扇破旧的木门近在咫尺。
他靠在冰冷的砖墙上,剧烈地喘息(模拟的),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全身的伤痛。拟态粘液在剧烈的能量消耗下更加稀薄,几乎无法掩盖其下异化的轮廓。紫黑根肢疲惫不堪,墨黑的触手不安地抽动着。怀中的瓦片冰冷依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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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颤抖着(这次是真正的虚弱颤抖),伸出那只勉强覆盖着粘液的、异化的手,握住了门把手。
门内,传来奶奶窸窸窣窣的起床声,还有父亲压抑的咳嗽。
徐涛深吸一口气,调动起最后一丝意志力,将残破的拟态面孔扭曲成一个“疲惫不堪”的表情,推开了门。
“吱呀——”
温暖的、带着中药味的家气息混合着晨光,涌了出来。
“阿涛?”奶奶惊讶的声音从厨房传来,“你…你怎么从后门…天还没亮透啊…你身上…天哪!”
徐涛站在门口,浑身污泥,衣衫(拟态)破烂不堪,脸色(拟态)在昏暗的光线下青紫交加,眼神疲惫到了极点,身体微微摇晃,仿佛随时会倒下。
“奶奶…”他的声音嘶哑得几乎无法辨认,“没事…昨晚…加班…弄脏了…”
他蹒跚地走进厨房,努力避开奶奶担忧伸过来的手,径直走向狭小的卫生间。“我…先洗洗…”他反手关上门,将自己和门外那个温暖却让他如履薄冰的世界暂时隔绝。
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滑坐在地。紫黑根肢终于卸去了所有支撑的伪装,墨黑的触手在狭小的空间内失控地舒展开一小截,散发出危险的气息。怀中的瓦片紧贴着根足基座,冰冷而沉默。
镜子里,倒映着一张介于人形与怪物之间的、布满污泥和裂痕的“脸”。暗紫色的邪芒在疲惫的眼底深处闪烁。
他回来了。
带着一身的污泥、更深的伤痕、无法隐藏的触手、濒临破碎的瓦片,和一个足以颠覆整个城市根基的秘密。
这脆弱的家,还能庇护他多久?镜中的怪物,又能戴着这不堪一击的人皮面具多久?
黎明的微光,透过卫生间狭小的气窗,冷冷地照在他身上,仿佛在无声地质问。
喜欢黑皮伢儿与妖孽瓦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