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正国看着桌上,那张他与女儿在大学门口的合影。
照片里,女孩笑得无忧无虑。
他突然感觉到一阵前所未有的疲惫与心灰意冷。
他斗了一辈子,争了一辈子,到头来,赢得了什么?失去了什么?
他赢得了权力,却正在失去女儿的尊重。
他守住了汉东这片“旧土”,却被新时代的浪潮,拍得晕头转向。
这场仗,还怎么打下去?
还有意义吗?
他缓缓地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这座他治理了近十年的城市。
他知道,属于他的时代,己经结束了。
与其等到京城的雷霆落下,被狼狈不堪地带走,在屈辱中结束自己的政治生命。
不如……
不如自己,亲手,为这盘棋,画上一个句号。
他深吸一口气,那双在官场中早己变得浑浊的眼睛里,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属于一个赌徒在输光所有筹码后,清澈的决绝。
愿赌,就要服输。
他转身,走回办公桌,拿起了那部通往京城的、他曾经最信赖的盟友——沙瑞金的加密电话。
电话接通,他没有寒暄,只是平静地,将自己准备申请病退的决定,告知了对方。
“老钟!你疯了吗?!”
电话那头,传来沙瑞金暴怒的声音,
“你现在退了,汉东就成了赵峰的天下!我告诉你,我干爹己经准备让调查组……”
“没用的。”
钟正国平静地打断了他,声音里,带着一丝过来人的、疲惫的劝诫。
“瑞金,你不知道。
你根本不知道,我们面对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年轻人……他不是人,他是个妖孽。他的手段,他的布局,他的阳谋……我们……我们和他,根本就不是一个量级的对手。”
“放屁!”沙瑞金在那头暴怒道,
“你被他吓破胆了?老钟,我告诉你,你现在必须给我顶住!”
“瑞金,你还是不明白。”
钟正国苦笑一声,
“我们以为的‘民怨’,被他变成了他的功绩;我们以为的‘死局’,被他变成了他的舞台。我们所有的手段,在他面前,都像是三岁孩童的把戏。”
“你等着!”
沙瑞金的声音因为愤怒而有些失真,
“我亲自下来一趟!我倒要看看,他赵峰是不是有三头六臂!你退了,省委书记的位置,也绝轮不到他的人!”
听到这里,钟正国那双浑浊的眼睛里,突然闪过一丝冰冷的决绝的光。
他知道,他与沙瑞金,从这一刻起己经不再是盟友了。
“就算你亲自来了,也没用。”
钟正国用一种近乎预言的、平静的语气说出了他最后的警告。
“你挡不住的。”
“这个年轻人的身后,是整个时代的浪潮。”
在沙瑞金暴怒的挂断电话声中,钟正国缓缓地放下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