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保险人死亡,这笔钱才能拿到手。
所以,即便确诊胰腺癌晚期,林静也从未向保险公司报过案。
这很合理。
不,这太合理了。
赵阳看着那几个被圈得快要烂掉的字,又瞥了一眼旁边虚掩的保险柜和里面若隐若现的遗嘱盒。
他再看向程伦,目光里多了些探究。
“程先生,”赵阳的声音不高,却很清晰,“林董脖子上的伤,还有你手腕的淤青,也是她‘发病’时弄的?”
程伦摩挲戒指的动作停顿了一下,眼神闪烁,避开了赵阳的首视。
“她那时候……情绪很激动。”
“是吗?”赵阳往前走了一步,皮鞋踩碎了一小块玻璃,“她一个癌症晚期的病人,还有力气和你这位看起来身手不错的男士,弄出这么一身伤?”
程伦的脸色变了变,强作镇定:“我不想刺激她,只能由着她……”
“由着她抓你脖子,掐你手腕?”赵阳笑了笑,没什么温度,“程先生,你这丈夫当得可真够‘体贴’的。”
窗边紫檀木博古架上,林静与各级领导的合影还保持着骄傲的45度仰角。
相框玻璃己经蒙尘。
唯一光洁的是最上层那个夜光蕾丝奖杯。
底座上“1992年巴黎国际纺织博览会金奖”的字样在阴影中幽幽发亮。
骆鸣志提起过的战利品,此刻却像一座苍白的墓碑。
“她最后半个月每天回来很晚,回来也是天天锁在书房算账。”
程伦突然抓起桌上一瓶己经见底的白兰地。
琥珀色液体在瓶底晃荡。
“集团账户被冻结,房子抵押了三遍,连我的跑车都…”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喉结急促地滚动。
像是刚吞下一把碎玻璃。
赵阳看着他,没接话。
这出戏,他还需要更多道具。
“保险单原本锁在这里。”
程伦突然用酒瓶指向书桌右侧下方的一个抽屉。
瓶口磕在实木桌面上,发出沉闷的一声响。
“三天前她突然发疯似的翻出来,说要烧了…”
他的声音陡然尖锐,像指甲刮过毛玻璃。
烧不烧都没有用,保险公司那里有备案,纯属泄愤而己。赵阳心想。
“那可是一千二百万!是大家最后的指望!”
程伦的眼睛瞪得溜圆,布满血丝的眼白格外瘆人。
一阵穿堂风掀起窗帘。
带着后院泳池常年不换水的、混合着腐败橙花与铁锈的气味。
那些号称“夜光蕾丝”的定制窗帘,在昏暗里泛着一层诡异的青白色荧光。
此刻其中一扇窗帘被扯落半幅。
精致的蕾丝边挂在窗框断裂的木刺上,像招魂幡一样轻轻摆动。
“你们吵得很凶?”
赵阳用镊子夹起一片深深嵌在墙纸花纹里的玻璃碎片。
碎片边缘还沾着些许干涸的暗红。
“那个疯女人!她就是个疯子!”
程伦猛地将酒瓶顿在桌上。
“临死还要摆我一道!”
他的咆哮震得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簌簌作响。
十二枚鸢尾花造型的水晶灯坠相互碰撞,叮当作响。
在墙面投下无数支离破碎的光斑。
“她死前一周,突然说要改受益人。”
程伦的冷笑混着浓重的酒气,几乎喷在赵阳耳后。
他下意识地侧了侧头。
“说什么‘该死的人不配拿钱’…”
程伦模仿着林静的语气,腔调尖利刻薄,透着一股怨毒。
窗外远远传来汽车急刹的刺耳声响。
赵阳走到窗边,掀开窗帘一角。
别墅前庭那个巨大的欧式喷泉早己干涸。
池底积满了枯叶和垃圾,甚至扔着几个歪倒的白酒瓶。
在喷泉池沿一道明显的裂缝处,一抹暗红色的痕迹蜿蜒向下。
最终消失在排水口锈蚀的铁栅栏后面。
他放下窗帘,转回身。
程伦己经脱力般软倒在书桌后的真皮转椅里。
“这一千二百万…”
他左手无名指上的翡翠戒指磕在保险柜冰冷的金属外壳上,发出清脆的一响。
“是集团破产清算后,唯一不被冻结的资产…”
他的手指神经质地敲打着那个暗红色的绒布遗嘱盒。
盒盖上“静海集团”西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