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如月抚摸着平滑的案面,略坐了坐,起身,踱步到右侧那架巨大的多宝格前,视线缓缓从上面的青铜器小摆件上扫过,透过空的格子,看到了一片悬珠垂挂的白玉珠帘。+k\k^x′s?w~.-o/r?g\
珠帘随风轻摆,珠缘被阳光折射成暖金色,李如月绕过巨大的多宝格架,伸手拨开珠帘,方发现此处别有洞天。
其他宫殿的书房多是与寝殿相连,寝殿深处再过一道门才是。
瑶光殿的书房则是在此。
穿过珠帘,右手侧是一排排折开的扇门,门外便是小廊,廊外是瑶光殿的后花园。
一张黄花梨木大画案坐北朝南,正对着门窗,抬头便能将满园风景一览无余。
而且小廊首通后花园,读书、写字累了,起身走两步便可入园,又或者下雨天往凭栏处一坐,闭眼听雨落在荷叶上的声音,闻着花草雨香,好不惬意。
如此想着,李如月的心情好起来,绕到书桌后,捡起桌面上尚未刻制的青田素章石在手里摩挲,又不禁被那墙面上的通顶楠木书架所吸引,放下章石过去,瞧着那架子上摆满的书籍。
经史子集、地理志、农书、医书、诗词歌赋集、乃至传奇话本,应有尽有。
李如月闻着书墨香气,这才隐隐兴奋起来,心痒痒的想坐在那小廊间把这些书从头看起。,q?i~s`h-e+n′p,a¢c!k^.-c¨o.m?
顺子温和一笑,走上前:“可算瞧见公主喜欢的东西了。”
“顺公公有心了。”李如月也轻快的回以一个笑容:“你布置的很精致,我都喜欢,只不过这上面的东西更有滋味一些,内务府若还有好藏书,公公可别舍不得往我这里拿。”
顺子垂目轻笑:“奴才就差去先帝藏书库给您偷了,这内务府有的都己经在这儿了,更好的书奴才也接触不到,不过公主若真的想看,奴才可以让人去偷,偷不了全部,偷一本来看,看完再偷一本,也不是不行。”
李如月忽然好奇,回眸看他:“这些书,顺公公都读过?”
顺子的笑容略停,垂首更深:“闲时读过一些。”
“一些,还是都读过?”
“都读过。”
李如月看着他,明明都己经是坦诚相待,偏偏在这件事上他又想隐瞒。
“公公怎么识的字?”
顺子的唇微抿。
换作旁人,他一定答是十多岁的时候跟着钱太监做倒卖时学的。
因为这不是第一次被问,孙福通问,他也是这么说。.8^4\k/a·n¨s·h`u\.`c/o*m_
没有人怀疑。
但在李如月面前,他不想撒谎。
尤其刚刚己经撒了谎,还被她追问识破。
“进宫前……上过学。”
“哦?”
李如月眸色一冷,很快掩去,抬眸瞧着他的神色审视片刻,踱步又穿过一道门,走到暖阁里,坐在矮榻上,倚着软垫:“公公还有来历?”
顺子惶恐的跪下:“……不算什么来历。”
那段过往,他本不应向任何人提起。
这是他的秘密,不能让人知晓的秘密。
知道了,他得死,送他来的人也得死。
可如果李如月问,他一定会说。
“公公不想说可以不说。”
“公主想知道,奴才知无不言。”
暖阁里静了一瞬,李如月伸出手。
顺子起身,挪到她身前,再度跪下,将手给他。
李如月捏住他的手,身子前倾:“说。”
“十七年前……宫里有过一场巨变,那时候,先帝还在,先帝的二十几位皇子、公主,皆己成年,封户开府,宫里接连死了两位太子之后,先帝不再立太子,嗣位空悬多年,也就是这几年,宫里宫外,人心剧变,每个皇子都有各自的老师,或朝中为官,或王公贵胄,师生勾结成势,明争暗斗,纷争不止……”
李如月蓦地捏紧他的手打断他:“你说……先帝时曾有过两位太子?!”
顺子点头:“先帝成婚早,嫡皇后张氏在与先帝成婚第一年就诞下太子,那位太子出生时,张皇后正在镇国寺,出生那一日,天有异象,祥云仙鹤在镇国寺天空盘旋十几日之久,这件事稍微有些年纪的人,都知道,并非道听途说,都是百姓亲眼所见的。”
李如月久弃于小楼,对这些事一无所知,听起来才恍然意识到,没错,每个人都有过去,每个朝代都有过去,太着眼于眼前,反倒从未想过这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