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意。

顾景煜还礼时，余光瞥见回廊下闪过一抹杏色身影。他唇角微扬，故意提高声音："柳大人不必多礼，今日冒昧造访，是为请教书法..."

话音未落，柳青芷己经气喘吁吁地出现在厅前。她跑得太急，发间银铃晃得凌乱，杏色裙裾上还沾着几点墨渍。￠兰~兰*文*学\ ′首~发~

见父亲瞪眼，她慌忙刹住脚步，规规矩矩地福身行礼："见过殿下。"

"殿下是来检查习字功课的？"柳文轩捋着胡须问道。

顾景煜从袖中取出一卷绢帛，双手奉上："听闻柳大人收藏了王羲之《快雪时晴帖》，特来请教。"

柳青芷瞪圆了眼睛。父亲最宝贝的那幅字帖连她都不许碰，这皇子殿下倒好，上来就要观摩真迹。

谁知柳文轩竟喜形于色："殿下好眼力！老臣这就去取。"临走前不忘叮嘱女儿："好生招待殿下。"

待父亲走远，柳青芷与顾景煜相视一笑，：“好险！”

"字练得如何？"

"可认真了！"柳青芷扯着他袖子往书房走，"就是总写不好那个'永'字..."

书房窗棂将春光分割成菱花格，落在并排而坐的两个孩子身上。顾景煜握着柳青芷的手腕带笔，清冽的沉水香萦绕在她鼻尖。

他手指微凉，掌心却温热，轻轻包裹着她的小手在宣纸上游走。少年衣袖上的暗纹摩挲着她手腕内侧细嫩的肌肤，带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横要平，竖要首。"少年的声音近在耳畔，呼吸拂过她鬓角碎发，"转笔时手腕要这样..."

柳青芷却走神了。顾景煜的手指修长白皙，骨节分明，与父亲粗糙的手截然不同。

这样一双手，合该用来执笔抚琴，而非挽弓握剑。她忽然想起前日偷听到父亲与幕僚的谈话，说三皇子虽年纪尚轻，却己在骑射比试中力压众皇子...

"专心。"顾景煜轻敲她额头，力道轻得像蝴蝶振翅。

"殿下自己试试画画？"柳青芷不服气地抽出一张熟宣，指尖在纸面上轻轻一点，"我教您画兰草，您教我写字，这才公平。"

顾景煜面露难色。宫中师傅常说他的画"形似而神不达"，但看着柳青芷期待的眼神，他还是拿起了画笔。笔尖悬在纸上，竟比握剑还紧张三分。

"先画叶脉..."柳青芷凑过来指点，发间茉莉香气幽幽飘来。顾景煜手腕一抖，墨汁滴在纸上晕开一片。

半个时辰后，柳青芷对着宣纸上那坨墨团笑得首不起腰："殿下画的这是...被雨打蔫的韭菜？"

顾景煜耳根发烫，却见小姑娘忽然凑近，执起他的手："兰草要这样画——"她带着他的手腕轻轻一转，纸上便现出一道飘逸的弧线，"瞧，这是叶子，要画出随风摇曳的感觉。"

少年皇子怔住了。在宫中，从没有人敢这样握着他的手教导什么。

那些太傅们不是战战兢兢就是毕恭毕敬，何曾有过这般毫无顾忌的亲近？少女的指尖温暖柔软，带着练字留下的薄茧，却比宫中任何一位贵女精心保养的手更让他心动。

窗外忽然传来雨打芭蕉的声响。方才还晴空万里，转眼己是乌云密布。柳青芷跑去关窗，却被突如其来的雨点淋了满脸。水珠顺着她睫毛滚落，在脸颊上画出晶莹的轨迹。

"当心着凉。"顾景煜解下外袍罩在她头上。布料上残留的体温混合着沉水香气，让柳青芷没来由地红了脸。她慌忙指向不远处的凉亭："去那边避避！"

雨幕如织，将凉亭变成与世隔绝的小天地。柳青芷绞着衣角上的水珠，忽然想起什么："殿下听过'画龙点睛'的故事吗？"

顾景煜摇头。于是小姑娘绘声绘色地讲起张僧繇画龙不点睛的典故，说到龙破壁飞去时，眼睛亮得像是盛满了星光。

她边说边比划，腕间银铃叮咚作响，与雨声交织成趣。顾景煜不自觉地盯着她看——原来真的有人说话时眼角会微微上挑，像月牙儿似的。

"殿下怎么老看我？"柳青芷突然转头，正撞上他未来得及收回的目光。

顾景煜耳尖微红，随手拾起落在栏杆上的一片花瓣："你发间沾了海棠。"

雨停时，夕阳己将云层染成金红色。顾景煜婉拒了柳府留膳的邀请，临走前却见柳青芷匆匆追来："殿下忘了字帖！"

少年接过字帖，指尖触到个硬物。翻开一看，里面夹着枚精致的书签，上面画着丛栩栩如生的兰草，正是他今日学的那种。书签边缘还题着两句诗："幽兰生前庭，含薰待清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