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寸寸透过他的灵离他远去,而下方的巨大森林正朝他飞啸着靠近,他甚至自然而然地能理解树木上的每一道坎坷、树叶上的每一道纹理!
忽然,当他快没入大地尘归尘土归土时,空落落的黑洞从塔底延续出来,吞没了他的意识。/k·s′j?x-s!w·.^c!o/m?
往事一幕幕在他眼前浮现,他似乎重新回到了呱呱坠地的诞生之刻,四十多年的人生又迅速如翻篇的动态漫画书页般定格到最后一页。
他被黑洞挤出,一切嘈杂烟消云散,一切场景随风消逝,乳白色的清雾埋没了视野,淡蓝色的星光洗涤着他的淤杂。
某一刻,他大抵觉得自己切乎是死了,灵觉在不何处的空间凹槽中凭风消逝。
可惜命运不会放任他的自由,他被送至美丽精致如同艺术品的身躯旁边,刻印其上的灵魂术式自行发动。
巨大而无形的网将他束缚起来,生拉硬拽地扯进新生而脆弱的躯壳当中。他的灵在陌生的海域中沉浮着,终于——
玻璃罐中身着单薄白衣的少年第一次睁开眼睛。′k?a·n?s?h`u/b`o_y,.,c~o-m·迎接他的,是一众铁疙瘩们大眼瞪小眼的奇异视线。
“安静,我能判断他对我们没有危害。”
天罚骑士费伦抑制住众人的讨论,走至灌满维生液体的玻璃罐面前叩了叩,复杂地注视着玻璃罐中的美丽少年。
“如果你可以听懂我的话,就眨一下眼睛。”
少年迟疑片刻,眨了一下眼。
“好,我现在要打碎这个玻璃罐,把你从里面放出来,你同意的话就眨一下眼睛,不同意的话就眨两下。”
他接着眨了一下。
咚!哗啦啦……玻璃罐陡然碎裂,液体随之溢出。费伦用宽大的双手接过少年的臂膀,将其置于平滑的地毯上。
“替这个孩子检查一下。”
费伦朝后面的骑士们开口道,其中一个士官便上来翻开少年的背部,触目惊心魔力缝合线密密麻麻,几乎布满了他娇小的身躯。/l!k′y^u/e·d`u¨.^c~o?m+
“冕下……我姑且猜测,这个孩子应当是被高塔巫师抓过来做人体实验的牺牲品,如此密集的魔力缝合痕迹……我想不出他在不接受治疗的情况下能脱离玻璃罐活过三天。”
费伦无言地看着因疼痛而紧紧蜷缩的少年,他又想起高塔巫师先前临终在塔顶对他所言:
“有兴趣的话,顺便去塔底的地下室转转吧。”
这算不算一种遗托?费伦想到。回想起巫师最后的收手,他是以自己全部的同袍为筹码,换取对这个孩子的怜悯?
当下,费伦已经有了决断:
“把他带回去吧,我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剩下的由公爵大人作处置。我会请求他给这个孩子提供专业的治理和日后的安排,他既然遇见了我们,我们就应当合乎公义地还他抉择自己命运的权力。”
他捧起因吃痛而浑身震颤的少年,迈入郊外的阳光下。
————
按照莱茵原本的计划,重获新的身躯后,他就可以借着这人畜无害的形象埋伏一波,反手就送闯入他家的骑士团见阎王,顺便欣赏他们最后千辛万苦打倒boss,却发现还有二阶段的绝望神情。
事情不出意外地出意外了,即便以莱茵的魔法造诣,也是如此第一次零距离地接触死亡。
灵体上的创伤与陌生躯体的强行结合带来的巨大伤痛,令他动弹不得。身体除了疼痛几乎完全不属于他!
难以言喻的撕裂感自胸腔溢出遍布全身,骨髓深处回荡出阵阵“嘎吱嘎吱”的哀鸣清晰可闻。嗓子内传出热辣辣的痛,不是发炎却干燥异常,哪怕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他真如一怀易碎的玉石般被天罚骑士小心翼翼地捧着,失而复得的身躯感知令他无比痛恨。
费伦步行时迈出的每一道步伐而传来的微小颠簸,都以几何倍的阵痛作用于他满目疮痍的背部。
有人似乎在用纱布擦拭着他额角不住落下的冷汗,尽量轻柔的动作却令他感觉到似乎在撕扯皮肤。
灵知还在模糊的雾中徘徊,清晰的景象却率先一步刻入昏沉的脑海:
春晨林木间,阳光的百万分之一透过婆娑的树荫,映在他无神而遍布血丝的黑瞳上。而漆黑的高塔,正一步步离他远去,连着那些由瑰丽星空而产生的美好遐想、浪漫情思,都似要随着躯壳上的疼痛喷薄而出。
莱茵.格林是由什么构成的?
他顿时明白了,如果说恶魔从他空虚的内心中还要汲取最珍贵的代价作为报偿,那那必然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