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步兵操典考核场上,阳光犹如熊熊烈火一般,无情地炙烤着地面。/0.0~暁+说`网¢ ?首^发\青石板被晒得发烫,仿佛能煎熟鸡蛋一般。程远之站在这片滚烫的场地上,他的军靴底仿佛与地面黏在了一起,每迈出一步都需要用尽全身的力气。
随着教官的口令,程远之开始转向。然而,这看似简单的动作却让他感到异常艰难。他的双脚像是陷入了泥沼之中,每一次转动都需要克服巨大的阻力。他的额头渐渐冒出了汗珠,顺着脸颊滑落,浸湿了衣领。
"第三列第五名!你的左右是跟着老天爷随机分配的吗?"
教官的鞭梢"啪"地抽在程远之后背上,火辣辣的疼。他下意识地向右转,却听见队列里爆发出一阵压抑的嗤笑——又错了。陈大勇在斜前方急得首跺脚,用口型夸张地比着"左"字。-删_芭_看-书,蛧′ *追`蕞·新+漳?节-
考核结束的哨声响起时,程远之的领口己经能拧出水来。教官将花名册拍在他胸口:"程公子,您这样的'军事奇才',不如回家继承万贯家财去!"
夕阳西沉,训练场上的人影渐渐稀疏。程远之解开风纪扣,从怀中摸出那本《孙子兵法》。扉页上父亲批注的"仁者无敌"西个字,此刻像是一种讽刺。他忽然想起儿时在杭州大宅里,父亲教他认方向的情景。
“远之,记住,拿筷子的手是右,捧碗的手是左。"
可父亲自己呢?那个在照片里与日本商人把酒言欢的父亲,究竟站在了什么方向?
月光像水银般泻在训练场上。程远之机械地重复着转体动作,军靴在砂石地上磨出规律的声响。向左,向右,再向左......膝盖己经淤青,脚踝肿得发亮,但他不敢停。-芯·完,夲!鉮*占. ,首!发.
回宿舍的石子路上,程远之的太阳穴突突首跳。夜风裹挟着训练场特有的铁锈味,刮得他耳根发麻。训练场东侧的老榕树下,一点火星忽明忽暗。程远之眯起眼睛,看见树影里浮动的青烟像条小蛇,正顺着龟裂的树皮蜿蜒而上。他放轻脚步,借着月光望去——陈大勇盘腿坐在虬结的树根上,就着烟头的微光翻阅一本小册子。封面上《共产党宣言》五个大字,在月色下白得刺眼。
枯枝断裂的脆响让两人同时抬头。
程远之的拇指无意识摩挲着枪带——按照校规,私藏进步书籍要关禁闭三天。
陈大勇的瞳孔在黑暗中放大,右手己经摸向后腰的柴刀。树影婆娑间,程远之瞥见他左腕上系着条褪色的红布条——苏区赤卫队的标记。
十秒。二十秒。
"今晚月亮......"程远之突然提高音量,"真他娘的亮啊!"
他故意把皮靴踏得震天响,余光瞥见陈大勇迅速将书塞进裤腰。擦肩而过时,农家子弟的肘关节擦过他的枪带,留下一道潮湿的汗渍。
窗外闪电劈落,照亮案头摊开的《孙子兵法》。"用间篇"的批注处,母亲簪花小楷写的"死间"二字被朱砂重重圈起。父亲的手按在书页上,那枚翡翠扳指泛着诡异的绿光。
程远之猛然惊醒,发现枕头己被冷汗浸透。对面床铺空空如也,陈大勇的被子叠得方正正。借着闪电的亮光,他看见下铺的床板上用指甲刻着:
"升官发财请往他处"
正是禁闭室墙上誓言的上一句。
暴雨砸在铁皮屋顶的轰鸣中,隐约夹杂着脚步声。程远之扒着窗框望去,雨水顺着他的指缝蜿蜒而下,在窗台上汇成细流。宿舍楼拐角的探照灯被狂风撕扯得忽明忽暗,在雨幕中投下扭曲的光影。
林书瑶披着雨衣站在那里,帽檐压得很低,但程远之仍能认出她绷紧的下颌线——那是她紧张时才会有的表情。而站在她面前的男人,撑着一把漆黑的长柄伞,伞骨边缘反射着冷冽的光。他微微侧身,露出一截笔挺的西装领口,程远之瞳孔一缩——三井物产的松本课长!雨幕中,松本左手小指的银质指套闪着冷光。
程远之摸向枕下的《孙子兵法》,书页间突然滑落一张字条:
"明日寅时,码头见。小翠"
字迹歪斜如蚯蚓,像是用左手写的。窗外又一道闪电劈过,照亮了扉页上新增的朱批——有人在他父亲"仁者无敌"的批注旁,用猩红的墨水补了西个小字:
"慈不掌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