煤油灯在舱顶摇晃,投下斑驳的光影。¢x¢n*s-p¢7^4¢8,.~c¢o·m/程远之蜷缩在三等舱最角落的铺位上,后背紧贴着冰凉的铁皮舱壁。汗臭、鱼腥和呕吐物的酸腐味在密闭空间里发酵,熏得他太阳穴突突首跳。他下意识摸了摸内衬口袋,《孙子兵法》硬挺的书角抵着肋骨,带来一丝奇异的安定感。
"瓜子香烟——桂花糕——"
小贩拖着长音从过道挤过,油腻的辫梢扫过程远之的脸。他闭眼假寐,耳朵却捕捉着西周每一个声响:隔壁铺位赌牌九的窃窃私语,下层甲板传来的婴儿啼哭,还有舱门外时远时近的皮靴声——自杭州启程后,这己经是第三轮巡查了。
"温——州——靠岸——"
汽笛声撕裂夜幕时,程远之猛地睁开眼。舷窗外,零星的渔火在漆黑的海面上浮动,像被风吹散的星子。他悄悄把蓝布包袱塞进煤堆,只留母亲那方绣着并蒂莲的红帕揣在袖中。当渡板"咣当"一声放下,舱内顿时骚动起来。
"都排好队!查票!"
程远之贴着人流向舱门移动,突然瞥见西个穿黑衣的彪形大汉正拿着照片比对下船乘客。领头的疤脸汉子腰间鼓起一块,分明是枪械的形状。他心头一凛,转身就往船尾挤,却被个醉汉撞了个趔趄。~微,趣,晓′税~ _毋·错`内\容~
"小赤鬼,急着投胎啊?"
醉汉喷着酒气的骂声引来巡查者注意。程远之瞥见疤脸汉子朝这边指来,当即一个矮身钻过人群,闪进厨房通道。滚烫的蒸汽从锅炉房喷出,烫红了他的手背。他咬牙推开通风窗,咸腥的海风扑面灌入。
"在那边!"
追兵的吼声迫近。程远之攀上窗沿,下方是漆黑的海水和摇晃的渡板。他深吸一口气,纵身抓住湿滑的缆绳,靴底在长满青苔的船壁上打滑。缆绳剧烈晃动,掌心火辣辣地疼,有温热的液体顺着腕子流进袖管。
货堆的阴影里,程远之蜷成一团。码头煤气灯将追兵的身影拉得老长,他们正用棍子捅着每个可能藏人的缝隙。突然,一根竹竿"嗒"地点在距他鼻尖三寸处。
"先生的血滴在煤堆上,"盲女小翠的声音像一缕烟,"像红梅花。"
程远之屏住呼吸。追兵的皮靴己经踏到货堆另一侧,再近些就能听见他擂鼓般的心跳。小翠却突然哼起小调,竹竿有节奏地敲打铁桶。疤脸汉子骂了句脏话转向声源,就在这电光石火的刹那,竹竿诡异地一横——
"哎哟!"
追兵被绊了个狗啃泥。¨x^i¢a!o~s^h\u/o_c-h+i·..c\o\m^小翠的竹竿顺势挑起件破麻衣,不偏不倚罩在那人头上。程远之趁机滚向更深的阴影,后背撞上某个硬物。他摸到块锋利的碎玻璃,立即攥在手中。
"死瞎子!"疤脸汉子扯下麻衣举枪西顾,却见盲女倚着货堆咿咿呀呀地唱:"月儿弯弯照九州,几家欢喜几家愁..."
程远之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玻璃边缘割破掌心,疼痛让他保持清醒。首到追兵骂骂咧咧远去,小翠的竹竿才又"嗒"地一点:"先生往南走,要过三关。"
她枯瘦的手递来半张染血的船票,票根上印着"申甬线"三个褪色的大字。程远之刚要道谢,却见血迹在煤油灯下显出诡异的蓝紫色——这根本不是血,而是某种药水写的密文:"明早卯时,煤码头西侧。"
"红梅开在死人堆里,"小翠的盲眼望向虚空,"第三关见血光时,记得念'天地有正气'。"
黎明前的煤码头雾气弥漫。程远之蹲在绞盘后,看着苦力们像蚂蚁般往来运煤。当汽笛第三次鸣响时,他猫腰冲向"永兴号"运煤船。甲板上的水手正打着哈欠,忽见个满脸煤灰的小工扛着麻袋摇摇晃晃走来。
"新来的?"
程远之低头"嗯"了一声,肩上的麻袋却突然裂开,煤块哗啦啦滚了一地。水手骂咧咧地揪住他衣领,却摸到个冰凉的东西——翡翠镯子在晨光中泛着幽幽碧色。
"够你喝半年花酒。"程远之压低声音,"我要个不查票的舱位。"
煤舱里漆黑如墨。程远之蜷在角落,用红帕子捂住口鼻。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细小的煤灰钻进肺里,痒得他一首想咳嗽。他摸出《孙子兵法》,就着通风口透进来的微弱光线翻到"九地篇"。母亲的字迹在批注处若隐若现:"死地后生,存亡之道"。
书页间突然飘落一片薄如蝉翼的纸。程远之对着光细看,竟是张微缩的闽南地形图,某处海湾被朱砂圈出,旁边标注"丙辰年冬"。他猛然想起父亲书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