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玉颜在角落里抬起头来,杂乱的头发遮住了她的脸,在黑暗中看不真切。
她的眼里闪过一丝明亮,那是她一生的执念。
“我想……换回自己的样貌,去见他最后一次。”
又是去见那个人,萧宿甚至都不用猜就能想到。
那个人有什么好见的呢,他想不通。
他自然也没意识到自己的所为,何尝不是和她一样。
“好,既然这样,我顺道带你去一个地方吧……那个之前答应好要带你去的地方。”
*
这次换上的皮囊很精致,只是无论怎么精细的做工,也无法做到和原本的样子一模一样。
只能是有些像而己。
萧宿一反常态,主动将满身血污的人背起。
“萧宿,你不嫌弃我了?”
“原本就不是嫌弃。”
“那你之前还那副样子。”苏玉颜无力的趴在萧宿的背上,一路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晓岁抱着剑跟在不远处。
“之前……是害怕,不是嫌弃。”
萧宿的话让背上的人嘴角扯出一抹笑意来,“你怕我?我有这么可怕吗?”
闻言,萧宿并没有回应苏玉颜的话。
他很想告诉苏玉颜,他所怕的,并不是苏玉颜这个人,而是害怕她死。
就像是初见时那般,似乎下一秒就要死去的样子。
那种面对生命逝去的无力感,才是他萧宿最害怕的事……
三人用了几日,才从乱葬岗徒步走到之前秦国的地界。
苏玉颜的身体经不起颠簸,就只能用最笨的办法。
他们来到一个荒败的村落前,西处都是早己经坍塌的房屋,没有人烟。
而村落的后面,是一处满是竖石的坟地,连一块正经的墓碑都没有。
苏玉颜不明白萧宿为什么要带自己来这种地方,好奇的看向他。
萧宿神色淡淡,讲起了这里的曾经:
“你出生那年,正值荒年,百姓颗粒无收,朝廷贪污腐败,这一个村子的人,都死在了这里……”
——二十多年前,官兵看守下的村子里跑出来一个抱着孩子的男人。
趁着喝酒吃肉的官兵不注意,便朝着京城跑去。
此人正是苏玉颜的生父,而他怀里的孩子,便是苏玉颜。
那时的皇帝,也就是秦霖风的父亲,嫌弃灾民乌烟瘴气,下令以几个较大的村落作为据点,将灾民都聚集限制起来,以免跑到京城里污了他的眼。
倒也没打算将这些灾民全部困死,毕竟要是他们全死了,国家的税收找谁收,他潇洒挥霍的钱从何而来。
国库拨款济灾,皇帝的大手一挥便是豪掷千金,却不管这千金去了何方。
到了这些灾民手中,不过是半碗掺了几粒米的水。
腐坏的种子早己埋下,距离完全烂掉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苏玉颜的母亲在饥寒交迫中生下了孩子,却因为没有一口吃的,虚弱致死。
初为人父的男人看着怀里的孩子,决心冒死闯出去为孩子寻一条生路。
混迹在京城当中,恰好遇到了正在施粥的苏秉,抱着孩子的父亲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求苏秉收留他的孩子,哪怕是做个洗衣的婢子也好。
苏秉看着眼前的孩子,想起自己刚出生的三女儿苏茹儿,心生怜悯,应了下来。
问孩子的名字时,那父亲说无名,问孩子姓氏时,那父亲说自己无能,不配是孩子的父亲。
苏秉抱着孩子一时无措,想拿些钱却也被这父亲阻止。
这父亲说,钱他不要,只求大人能给孩子一个容身之所,不受饥寒交迫之苦。
说完,便要走,说要回去安葬自己的妻子,若是有缘自会来寻这孩子。
只是,此去,未归……
到了苏府,大夫人说孩子无姓,那便姓苏,看着白白净净长相不错,名字便叫玉颜——苏玉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