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深处传来老式收音机沙沙的杂音，某个频道在放邓丽君的《甜蜜蜜》，断断续续的旋律混着隔壁阿婆浇花的流水声，在闷热的空气里浮沉。

明灼忽然意识到刘海好像太长了，有些迷眼睛。

窗台边放着的半瓶橘子汽水被不知从哪儿钻出来的三花猫打翻了，“嘭”的一声响，橙黄色的液体正顺着青石板缝蜿蜒而下，在月光下泛着细碎的光。

“不是说好了嘛，”她条件反射地去牵祁晞佑的手，垂眸捏他如玉般白皙的指骨，“反正京市那边都安排好了，你本来就没必要再待在徵江浪费一年时间。”

以往的每一次牵手都是欢欣的，唯有这次，心里多了丝青柠檬的酸涩。

还没分开就己经开始想念。

巷尾的路灯忽明忽暗，诉说着少年欲言又止的心事。

“其实时间过得很快的，一年也就三百多天，除去寒暑假什么的，也就……九个月差不多，不算很久，对吧？”

明灼抬眼，下一刻，被祁晞佑揽进怀里抱住。

熟悉的清冽味道，他低下头，第一次首白地向她示弱。

有些话，做不到看着她的眼睛说。

“我想跟你走的。”少年嗓音清冷干净，像初春融化的雪痕，温柔缱绻，“但更希望我们的关系能长久一点，所以把和你并肩写在了我的未来里面。”

“所以啊，明茶茶。”祁晞佑微弯了弯眼，轻笑声中带着无奈和溃败。

“你等等我，求求你了。”

即使明白他们并不同路，可他太想跟她走了。

想同她并肩，而不是一个人走在前面。

明灼脖颈被他柔软的头发蹭得有点痒，一时微愣，耳朵通红不说脸颊也染上淡淡绯色。

“……我会等你的，不是说好了嘛。”

“但是……”

但是你撒什么娇啊，受不了。

“但是什么。”祁晞佑抱她抱很紧，这会儿语调又恢复成了平常的漫不经心，“哪儿那么多但是。”

明灼恍然间回想起之前去亲戚家，被他们家边牧扑倒在地毯时的情形，大狗还挺重的，压得她差点起不来。

祁多多也挺狗的，不是，也挺重的。

“你能不能抱松点，我快撑不住了。”她微抬着下巴，生无可恋的模样，眼尾上扬的弧度好像都变得平了点。

“不太想。”祁晞佑回得很快。

蝉鸣渐歇，明灼轻叹了口气，无意间扫到墙角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她手里落下的书包，忽然想到下午在休息室里和他的对话。

水杯吗。

因为周子汶给她送了水杯所以不高兴？

“喂。”明灼唇角带笑，语气却波澜不惊，“祁多多，你是不是吃醋了？”

祁晞佑下巴搁在她肩膀，正垂眸用指尖勾她发尾玩，闻言“嗯”了声，疑问语气。

吃醋？

他每天都在吃醋。

小猫老师问的是哪一次？

“今天下午给我送水杯的男生是我们班同学，就普通同学，你别多想。”明灼解释道。

她不解释还好，祁晞佑可以自己翻篇，但一旦解释了，他就有点想无理取闹。

“很难不想，怎么办。”

问的时候语气幽怨，实际上背地里悄咪咪给她编麻花辫。

他动作很轻，再加上心里想着怎么哄人，明灼都没注意到他的小动作。

“那你别想，真就普通同学。”

小猫老师哄人还真是简单粗暴。

祁晞佑勾了勾唇角，蹙眉继续演，“行吧，那你夸我几句，没准我就不想了。”

听上去还挺为难。

“你都那么自信了还需要我夸吗？”明灼打趣道，微弯着眼想了想，轻声开口，“祁晞佑，你真的很好很好，天下第一最最好。”

“我真这么好啊，”祁晞佑把腕上戴着的黑色皮筋绑到她发尾，笑意藏不住，“那你可要喜欢我久一点啊明茶茶，最好到天荒地老。”

“到那时候，我还给你送粉玫瑰。”

爱在的话，时间慢一点也没关系。

不必急着要答案。

一起解的数学题，雨天共撑的校服，放学路上惊起的麻雀，都是爱的逗号。有些心意，本就是为了让某个夏天变得不一样，而非必须收获结局。

少年人的爱慕最珍贵处，在于那种未经世事的清澈。每一次手足无措，每一个欲言又止的黄昏，都是宇宙在通过少年书写最纯净的诗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