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子都已坐好。
只是赵缨望着汹涌奔腾的江水,多少还是有些发憷。
恐高、晕船都是她难以克服的本能,若有选择,她当然不会踏进川江一步。
可是世间诸事,哪能尽数给她选择的余地?
渝州如此,这次在三峡上也是如此!
她只得硬着头皮,纵身一跃……
凛冽的江风拂过脸颊,时间仿若在此刻静止。
也许过了很久,也许只是过了一瞬……赵缨晃过神来时,已经稳稳地踏在了木筏之上。
“坐稳喽!”
悠长的号子声中,船家老汉麻利地解开栓绳索,竹蒿随即轻点江岸。
风声涛声之中,赵缨只觉得两岸都往身后飞去,待反应过来时,才知这木筏子已然如离弦之箭一般离去。
木筏虽扎得紧固,但在这等波涛之中依旧上下颠簸,让人惊心动魄不已。
赵缨乘坐普通的客船尚且晕船,遑论是木筏?她此刻已然是脸色煞白,强行撑着才不致于吐出来。
李大山提醒道:“定风珠!含在口中可定心凝神!”
大风之中赵缨也听不真切,直到他喊了三遍,这才后知后觉地照做。
而后,果然风声顿消!
脚下的颠簸感仍在,可是那股子恶心的晕眩感却消散了许多。赵缨这才算是寻回了意识,冲着李大山连挑大拇指:
“你算是送了个有用的东西!待回去了,重重有赏!”
空头支票并不要钱,可是李大山已然大喜过望,连连表着忠心,什么肝脑涂地之类的话说个不停。
赵缨也只当是听个耳旁风,注意力终于落回了脚下。
往后看,那处被风雨摧残的小渡口已然看不见了踪影;往前看,但见老船夫的身子瘦削精壮,可伫立在前头,安稳得就像一座山!
只见他两脚张得很开,微微下蹲,手中的长蒿就像是有神力一般,左点右支。
在这支长竹蒿的作用下,木排飘零在大江之上,却总能破开浪涛、转过暗礁、穿过数不尽的激流和旋涡。
那船家婆子则敲起腰间的手鼓,唱着不明其义的号子歌谣。许是对自家老头子的信任,她浑浊的老眼之中竟无一丝畏惧。
“真是神了!”
赵缨看得入了迷,脱口赞道。
那婆子便自豪得咧开嘴唇,笑着说:“我家老头子年纪大了,往前数个十几二十年,每年放排都是头棹!头棹你晓得不?便是每次放排站在最前头的人,不仅要胆大心细,更要熟悉水文,可即便如此也是九死一生的活计!像老头子这般干了十多年的头棹还没见龙王爷的,放眼整个川江可都不多见哟!”
也不知她吹嘘的有几分真几分假,反正赵缨对这等劳动人民的本事与智慧,却是更加地佩服了几分。
一路提心吊胆的,仅仅半日光景,南津关已在眼中。
第178章 兵连祸结
木筏在南津关前三十里处停泊了下来。
此处刚好有个河汊,老船夫不知将撑杆撑向了何处,那只木筏子便掉转过方向,直直地涌入河汊之中。
老船夫歉意道:“前面只怕有贼兵,老汉可不敢往前了……”
“无妨,送到此处已是足够了!”
赵缨无所谓地摆了摆手,颇为认真地打量起了四周。
沿着这处溪流逆流向上,不多远处便是一个小镇。
这个镇子比起清溪浦来还要小不少,此时冷冷清清,也不见半分繁华之意。
陆陆续续有人往外面涌去,或逃入深山,或涌向大江更上游。
赵缨思忖道:“想必这些人都是为避战祸的,这么一看,船夫老丈所说应当属实。”
拦下几个匆匆忙忙的过路人,简单问了两嘴,才知郑贼的前锋已然占据了南津关!
“前几日那般大雨,据说将南津关的战船城防都给冲得七零八落,便是官兵的营房都垮塌了好几座!郑贼……咳,郑王爷便遣了人,趁这时机夺取了南津关!”
赵缨吓了一跳:“南津关已失,怎会?”
那路人无心多言,只是赵缨拉着他不放,也只好无奈道:
“此刻占据南津关的,正是郑王爷的义子、先锋大将胡朝宗。这厮趁着大雨未停,竟率偏师绕山路到南津关下,一举夺关!此时那胡将军,想必正在南津关里等着郑王爷,还无暇管我们这些平头百姓,可是再晚点就说不定了……这个关头,女侠你就行行好,能否放小的一条生路?”
赵缨未曾再言,随同而来的李大山却已怒不可遏:
“逃逃逃,就知道逃!若你们这些软骨头能一致抗贼,那郑贼未必进得了三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