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寨中的钱粮,终究还是不太够用……”
他与林彦对视一眼,不由都是苦笑连连。
……
四海商会是近年间才做大起来的。
这个商会据说成立在十多年前,初时只是寥寥几个商号报团取暖的产物,莫说是扩张生意,便是自保都成问题。
直到锦城的华阳郡王也加入其中。
作为当朝皇帝的堂兄,华阳王的资源自是别人比不上的。其中最重要的一点,便是那条自锦城到扬州的黄金水道!
每年初春水涨,便有一队满载着蜀中货物的商船顺着川江而下,一路上出锦城,经渝州,过三峡,再通江陵、武昌、金陵……直通繁华甲天下的扬州而去。而后再趁着冬前水缓的好时机,携带着满船的东南锦绣溯流而回。
这般一来一回,每一次都能赚得盆满钵满。
如此几年下来,这商队的规模竟如滚雪球般迅速膨胀起来,一直成了整合川中大半商号、横行大江南北的庞然大物!
只是……
“世子爷,咱们的船队已过三峡,往前再走两天就到了渝州地界了!”
商队总管事姓曹,是个精干的中年汉子。他此刻立于船头,却向着另一个年轻的华服公子行着礼。
那贵公子正望着两边的峭壁出神,闻言也只是无奈地笑叹道:
“可比往年晚了半个多月啊……”
“却也是没法子的事。由于贼兵攻破了襄阳的缘故,近日来大江之上也不复往常那般太平了!咱们在武昌那边可耽误了不少时间,若非后面的路途银钱开道,只怕咱们还到不了这里呢。”
一想到在武昌城的荒唐遭遇,连那贵公子也是无可奈何。
只道:“好在后面的路途便顺利多了,那帮贼兵就是再凶残,也越不过那三峡天险去。”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两人正闲谈着,忽有一叶小舟飞也似地接近。
一个黑黢黢的干瘦汉子,却是迅疾地攀着绳索,三下两下便上得这条高高的大船之上。
“宋公子、曹掌柜,咱们可是好久不见啦!”
那汉子一展笑颜,却是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便好似锅底上摸了两道白垩。
曹掌柜也是换上了一副笑颜,礼节性地拱手道:
“有何等重要的事情,还得劳烦排帮的秦大帮主亲来?”
“哈哈哈哈,也无甚紧要之事,只是老友相会送上一杯酒水罢了!”
秦帮主统辖偌大的三峡排帮,本人看上去,却朴素得和手下的纤夫水手无异。
他笑得爽朗:“前面过了清溪渡口,也就出了我排帮的势力范围了。不知今年可还和往常一样,在那边歇息个几日?我已差了手下人,早早地便备好一桌酒席,可全等老朋友们大驾光临了!”
宋公子笑道:“秦大帮主有请,我等哪有不去之理?”
“那便一言为定,届时可务必要赏光呀!”
秦帮主匆匆而来,待得了答复之后却又匆匆而去。
望着那小舟远远地破开风浪,如箭一般消失不见,那姓宋的贵公子一时间若有所思。
“世子,想什么呢?”
“哦,我在想这个排帮,还有这个秦守业秦帮主。”
宋公子凝神细听,隐约间还能听到整齐划一的号子声,从两边陡峭的山壁上传来。
曹掌柜不解道:“这排帮春夏放排、秋冬拉纤,与咱们也是合作了多年的,难道有什么问题吗?”
他这般问着,却也忍不住地望向船首。
三根粗大结实的藤麻绳直通川江岸边,两岸陡峭的崖壁上,数不尽的纤夫汉子们赤着黝黑精壮的身子、光着宽厚结实的脚板,一步一步整齐划一地使着力气。
“上坡打赤脚呀~”“拉纤无奈何!”
“这是为么子呀?”“为了好生活!”
“哟——”
雄浑的号子声响彻川江。
一根根粗粝而结实的藤纤绳子绷得笔直,在一个个纤夫的肩膀上磨出厚实坚硬的血茧。然而这些吃苦耐劳的汉子们,却无一人退缩。
这才拉得那一艘艘满载货物的大船,四平八稳地行在湍急的川江之上!
“听到了吗?看到了吗?”
宋公子眼中闪着激动的神色,那是少年人才有的意气风发:
“这般的组织度,若结成军队,必然是令行禁止、攻无不克!”
“世子爷……”曹掌柜忍不住想要插嘴。
“整个排帮有多少人,你可知晓?”
“世子爷……”
“我告诉你,只怕没有一万也有八千!”
“世子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