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川经验老到,一眼便看出了门道。
赵缨锋锐正盛,与其撄锋自然不智。那崔知府便不断地抛着家具,看似狼狈奔逃,实则却是为了消弭她的气势。
一旦势尽,自然便是崔江的进攻回合。
他并没有出口提醒,而是默默地动了身子,先一步落位在了崔知府的必经之路上。
“喜欢乱扔杂物么?在下帮你便是!”
他说着,一把推倒整排的博古架,上面不知哪朝哪代的古董瓷器便如下雨似的直往下坠,瓷器碎片落了一地,便如一地刀山一般。
崔江的身影一滞,前进之势不由一阻。他心中气得直骂娘,刚起了怜惜这些古董的念头,后背处刀风已然袭来。
他的身体以一个别扭的姿势躲闪过,又顺势扭转着身子,只往另一个方向奔去。
沈川怎容他故技重施?捞起一方盛满墨汁的砚台,如丢暗器一般直直地向着知府丢去。
崔江早听到风声,身体于脑子之前便做出了反应。只是他虽然拍飞了砚台,却避不开倾洒出来的墨汁,一下子满脸满身尽是乌黑一片,打理得极好的三缕长髯也成了黑乎乎的一绺……
沈川乐得前仰后合:
“哈哈哈哈……大人平日里不注重仪范,待拿你到了京城,却要当心殿前失仪!”
崔知府面沉似铁,便是抹开挡住视线的黑汁,也仍是觉得眼前模糊一片。
赵缨的刀紧跟不放,他却只能晃着脑袋一退再退。
一着不慎,竟吃了这般闷亏,他怒不可遏,一伸手也不知是摸到什么物什,回手便向那刀光迎去。
“喀——”
骨头断裂的脆响。
赵缨的刀势终于受阻,她凝神看去,却见挡住长刀的竟是一只带着血的人头。
她收刀再砍,运尽了力气,一连劈出了七八刀去。
有了这颗人头的遮掩,崔知府终于是得到了喘息。
他尽力招架着,只是这物什终究不是特别顺手。
终于等到赵缨的刀势稍缓,趁这短暂的喘息时机,他后跃、再跃,直到彻底脱出了战团。
一看身上,哪还能看出什么气度与仪态?只怕比之乞儿帮的叫花子们也强不了多少。
“哼!”他闷哼一声,高声道:“蛇护法何在?”
高呼之后,却是尴尬的无人应答。
赵缨却是嗤笑地喊道:“蛇姐,有人找你!”
府衙的月亮门处这才浮现出三个人影,两男一女。
仔细看去,却见那两男是赵家的九叔公和城北大营的纪将军,那一女虽是柳红蔻本人,但却是被一根结实的麻绳从头缠到了脚。
“你们……怎会?”崔江吃惊地睁大了眼睛。
“哈哈,这就叫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
九叔公本和其他的赵家人一同押往刑场,但那日却幸运地在箭雨中活了下来,随后便被收押在牢城营;纪将军则是因前些日子搅闹府衙,也被羁押在牢城营。
赵缨刚刚往牢城营走了一趟,顺手就将各类冤屈的人犯释放一空。这两位,便成了她的助力。
至于柳红蔻……她最大的依仗便是出神入化的蛊术。
她的控蛊之法,唤作子母蛊,即养母蛊在体内,借助母蛊控制子蛊的法子。
只是好巧不巧,那只作为母蛊的大蜈蚣刚好在几天前被赵缨夺了去……
崔江仰天长叹:“时也命也!”
他乖乖地伸出手,做束手就擒状。
赵缨眯着眼睛:“这才对嘛!”
下一秒,却有一物直直地朝她砸来。
她下意识地避开,歪头一看竟还是那颗恶心的人头。她怒不可遏,回头望去,却只见崔江狗贼逃往内苑的背影。
只一瞬,一道绚丽的焰光便从后院升起,而后绽开,光照整个渝州城。
“坏了,那定然是姓崔的招呼同伴的信号!”
赵缨咯噔一声,望着内苑,又望向大门。
九叔公如铁塔般立在门口,拍着胸口道:“这里尽管交给我们,要是有来支援的,来一个我杀一个!”
赵缨便再不迟疑地追了上去。
崔江执掌渝州这么多年,虽然也置办了不少宅邸,但自己却始终住在府衙后院。
这里是他的地盘,赵缨深知这一点,因此她行得虽快,但心神却一刻都不敢放松。
循着踪迹一直追到一处花园,一座凉亭立于中央,沉重的花溪石桌从中间裂开两半。
这里堆满了假山,不知那一座后面就藏着杀机。
赵缨提着刀,一步步地向前探去。
她的脚步很轻,呼吸很慢。
今夜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