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川却只是垂首,呆呆地看着掌心的一支玉簪。
“何二哥说笑了,沈某自家人知自家事,就这身体状态,怎可唐突佳人?”
这只簪子,若是戴在赵缨的头上,该有多美?
赵缨用来束发的,似乎只是一支最普通的短木棍,这么多天一直都没有换过的。
他早就注意到了,只是给她准备的玉簪,终究还是没送出去。
“唉……你呀你!”
一计不成,何二正准备再想一计。
却蓦然看到一个倩影自院中走来。
“东……东家,您还好吧?”
“哦,没事!”
赵缨平静地答道,看上去已是波澜不惊。
城里还有个仇人正搞风搞雨呢,哪有时间让自己伤春悲秋?
又问:“今日法场上,我离开之后可还有什么变故?”
她几乎是在铁扇书生逃窜的第一时间,就直接追了上去,是以后续发生了什么,竟是一无所知。
只见何二的笑容蓦地僵住,又苦笑出声,长长叹息:
“哪里会有什么变故呢?”
实际上,赵缨追逐铁扇书生远去时,这出劫法场的好戏便已经到了尾声。
城北大营的精锐姗姗来迟,结果除了收敛尸骨之外,什么也做不了。
“当时万箭齐发,赵家人死于乱箭之下的便有十之七八,便是侥幸活着的,也个个伤重,估计也活不了多久。”
“还活着的,都给重新押回了大牢;死了的,则随意地往板车上一丢,直接送到乱坟岗去了。”
何二唏嘘不已,便是和赵家没什么感情的赵缨,也不由沉默不语。
她还做不到,眼睁睁看着这么多人死在眼前却不为所动的地步。
怎会这样,怎会如此?
“再然后,便是崔知府和四大家族的人一齐到场了。”
林家的顶梁柱身首分离,此事必不能轻易干休。
赵缨猜测这才是知府老贼最重要的落子,还是确认道:
“他们有何反应?”
“能有什么反应?林家的老太爷哭得稀里哗啦,几乎要抽过去了,那一帮子人都在安慰。崔知府更是连连拍着胸脯,保证说一定找出凶手,还林家一个公道!他拉着老太爷的手,就差发誓赌咒了!”
他嘴皮子利落,事发时虽然隔了一条街,但说出来时就好像在知府的身边亲耳听到了似的。
“还有一个细节,城北大营的将官也遭了训斥。”
却是沈川补充道:“今日之事虽然变起突然,但是城北大营失职,也是难辞其咎。今日以后,只怕再有什么军事行动,崔知府便可顺理成章地交到新军团练的手上了。”
“至于城北大营……若我所料不错,本次‘抓捕凶手’的行动定然还会落到城北大营头上,但只怕这次之后,城北大营这个番号就将彻底消失了。”
赵缨听得连连咋舌:“你怎得,一下子这么聪明了?”
也不知这话是夸人还是骂人,沈川听得浑身难受,只得道:
“没办法,在下没了武功,便只能在智谋上多花点心思了。”
“哇哦,厉害!”赵缨连连拊掌:“不知道沈少侠这么厉害,能不能猜到姓崔的下一步该往哪儿走?”
不理会这话语里阴阳怪气的成分,沈川只是自信地伸出两根手指:
“两个字,拱火!”
第69章 拱火
还真让沈川说着了。
霜降日往后三天,整个渝州城都陷入了鸡犬不宁的氛围当中。
林家那个倒霉的监斩官身首分离,知府大人震怒,将那日当值的一干人等,从城北大营的主将到值班衙役的班头都给骂了个狗血喷头。
骂得那城北大营的纪将军眼睛都红了,连连恳求之下才赢得将功折罪的机会。
即全城追捕凶手的机会。
但是命令好下,执行起来却总有变数——
“你道这全城缉凶的差事,为何就落到城北大营的头上?”
“还不是为了捞最后一票钱!北大营的纪将军不是要调任了吗,不趁着最后的机会捞一笔,如何贿赂新的长官?”
“你如何得知?”
“嗨!这话早就传遍了……”
不知何时起,这样的谣言传得满军营都是,便是纪将军处置了好几个乱嚼舌头的军将,仍然止不住。
若他能再顺藤摸瓜地查访一番,说不定就能查到,这谣言最早便是从知府大人那里传出来的。
只可惜,毕竟是个粗汉,心中哪有这样子的弯弯绕绕?
这三天,在这种上行下效的影响下,渝州城的无辜百姓可就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