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活了一通后,裴玠抱着一个汤婆子半靠在榻上,听着院内的一片熙攘。
葳蕤苑传太医这件事以极快的速度惊动了整个成阳伯府。
老夫人院中、崔翾处、蘅芜苑的侧夫人、三房那里都相继派人前来问候,且陆续送来了各色滋补的药材。
尤其是崔翾处。
看着那一整盒血燕,裴玠挑了挑眉。
“我和这位兄长关系很好?”
这送的,比老夫人的礼还重了。
毕竟癸水这种事在她们看来或许都是习惯了的小事。
这血燕的品质便是在从小见惯了世间珍稀的裴玠来看,都算是不错的礼了。
成阳伯府的门第虽然显贵,但在这神都内也不过中等之属,这血燕,绝对算得上名贵了。
况且,这是女子癸水,没瞧着各处都是女子送礼,他一个别房不算嫡亲的兄长,怎么倒是礼送得及时。
离澜摇了摇头。
“算不得亲厚,不过县主您回伯府时,崔长公子曾让人送过一方极难得的菊花石秋潭菊形砚。那砚台,是您,是己故成阳伯夫人左氏当时带来崔府的。”
裴玠极快适应了自己崔令窈的身份,甚至还指使暮云去给她准备些补气血的药膳。
他可得好好养养崔令窈这具身子。
但深知内情的离澜只觉自己的称呼变来变去快要把自己绕糊涂了。
“贪了成阳伯夫人的嫁妆?”
裴玠扯了扯嘴角评价道。
“真够不要脸的。崔珺还好意思天天在朝堂上摆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这脸皮也是够厚的。别说他不知道这等事,这砚台都到了他儿子手里了,想来这伯爵府流传的件数也不少了。他若真不知,那可真是无能到了极点,自己家的内宅都管不好,收拾收拾回家当废物吧。”
离澜哪里敢接这种话,只好闭嘴不言。
往自己嘴里塞了一颗蜜饯红枣,裴玠继续道。
“主动送还,看来这崔翾也知道砚台的来路不正,可他不还是收下了,且我未得这县主之位的时候,也不见他奉还。可见这名满神都的惊鸿公子,也不过如此。”
惊鸿,是崔翾的字。
裴玠评价起来这位新科状元,用词可是毫不客气。
毕竟,他可是奉国公力保的状元,裴玠虽有心点一位平民出身的举人为状元,却硬生生被太后和奉国公给压了下去。
这明明是殿选,是圣上亲自裁定新科三甲归属,可裴玠这个皇帝所说的话,却根本没办法真的落到圣旨上。
甚至于,玉玺都不在他自己手里。
他所看重的那人,最后连三甲都不是。
“陛下既看重此人才学,微臣也觉得,他或许的确有过人之处。只是,他出身贫寒,若乍得圣上赏识,极容易迷失自我,反倒辜负了陛下期许。不如,让他去边关之地磨砺一二,等到来日升迁回神都,既磨砺了性情,又积攒了功绩,也算是一段君臣佳话。”
奉国公一句话,便决定了那位才学出众的进士出路。
去往边关苦寒之地为县令,熬上个几十年或许有升迁回神都的可能。
但更多的,是没有几年便死在了任上。
那里民风彪悍,没点背景哪里能够弹压住?
可有背景的人,谁又愿意过去?
好一段君臣佳话!
真是冠冕堂皇的理由!
裴玠差点儿都气笑出声。
可他没有办法。
他继位之时年纪太小,朝政大权理所应当就落在了太后手上。
而太后之前从未接触过朝政,自然需要信得过的人为其稳定朝局。
还有谁,比自家的亲哥哥更值得信任呢?
结果,奉国公接了这大权,也不愿意轻易再放了。
如今兄妹二人把持朝政,丝毫没有还政的意思,非但如此,他们还把持着朝廷科举用人选拔,意图通过科举和吏部的官员评定,将这朝堂真正变成上官家的天下。
在裴玠看来,崔翾便是他们选定的把持朝政的一环。
出身勋贵世家,现任成阳伯崔珺便同奉国公走得极近,这崔翾的母亲更是出身张家,和奉国公的关系更是千丝万缕的亲近。
这样一个世家出来的人,又有着可以说是拔尖的才学,自然会被他们捧至高位,侵吞清流一脉的官声和资源。
“血燕封到库房里就是了,既然她如今还未动手,想来是手里抓的证据还不够。”
朕,就暂时不替她动手了。
裴玠心中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