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梦云和尚绝对没有想到,在二十世纪二三十年代,清风寺却会成为土匪的巢穴,成为血雨腥风的战场。
还是在昨天的那个大殿里,窦乐山坐在上首那把铺着虎皮的太师椅上。他的对面坐着四当家邝树广。
这清风寺并不是他们真正的巢穴,窦乐山真正的巢穴是在离此不算很远的猫儿眼上。因此,这里没有聚义厅。这个大殿也是他们临时议事的地方,也就是摆上这几把太师椅子。
原先窦乐山除了自已这个大当家外,还安了一个二当家,一个三当家。窦乐山家几代为匪,整个家当全是姓窦,根本不存在什么二当家、三当家。如果要有,也只能是窦姓。但是窦家几代单传,那来的什么二当家、三当家呢!
可是这窦乐山偏偏安了,而且郑重其事:拜山,焚香祷祝,排座次,合寨狂欢……能当上的必是他的拜把子兄弟、铁哥们,俱是肝胆相照。白猫子原先是二当家,邝树广是三当家。
然而,三个月前,窦乐山差点栽了。他们去抢劫一家大户,却被那大户算计。窦乐山左腿负伤,危在旦夕。亏得周云相救,他才化险为夷。
窦乐山为感谢周云的救命之恩,诚邀周云入伙,并将他封为二当家。原先的二当家、三当家一律挪后。
这样子就可以看出来,这个所谓的几当家、几当家,全凭窦乐山高兴。他想让谁当就让谁当,他不想让谁当就谁也莫想当。
此时,窦乐山看着邝树广,问道:“三弟,呃,四弟,怎么没看到二弟三弟呢?”窦乐山喊邝树广喊顺了口,这几个月来总是喊错。
邝树广是个老实人。他摇头回答窦乐山的问话:“大哥,没看到。我一起来就到这儿来了。”
“唔,……”窦乐山不吱声了。想必这种情形,以前经常出现,不必在意。然而他的“唔”声未完,就听白猫子火急火燎的声音:
“大……大……大哥,不……不……不好了!不好了!……”他的娘娘腔也变了样。
窦乐山不耐烦地说:“一大清早你嚎什么嚎!什么不好了,不好了?”
白猫子喘平气了:“大哥,那女人跑……跑啦!”
窦乐山跳了起来:“谁?哪个女人?”
“那个李八的女人,叫、叫什么武铁匠的。”白猫子这才完全说顺了嘴。
“怎么跑的?”窦乐山咆哮起来,“是哪个看守的?叫过来,看我不扒了他的皮。”
“大哥,不关看守的事。是有人故意放跑的。”白猫子说,“有人灌醉了看守,打开房门放跑了武铁匠。现在看守还在呼呼大睡呢!”
“啊!”窦乐山听后惊得两只杏仁眼溜圆,“是谁放跑的?谁有这大的胆?”
就在这时,有一个人一步跨了进来。“大哥,是我放的!”
“你?二弟。你为什么要放她走哩?”窦乐山大吃一惊,见了来人,赶紧问。
来人就是周云。
周云在太师椅上坐了下来。他对窦乐山说:“大哥,我知道您不愿杀那女人,她又不愿留下来。她跟我们不是一路人,硬逼着她留下来,只会激起她更顽强的反抗。既然是这样,我们还不如把她放了。”
周云又说:“你其实挺同情她的,只是她的倔犟惹你不高兴。你碍于面子,不想放过她。但你想过没有,你如果真的杀了她,李八的那些师兄师弟,还有徒弟们会放过我们?李八的这些人不同于黑道中人。黑道中人没人会同情,可李八他们不同,他们连官府都敢斗!真要引起他们公愤,那结果可就不好啰!”
“还有,”周云进一步分析说,“还有,武铁匠与潘西武、柏金山有血海深仇,与我们何干?我们如果去蹚这趟浑水,那才冤呐!”
周云的这些话说得入情入理。窦乐山和他的两个拜把子兄弟忙点头称是。但是窦乐山的心里还是憋着一股气,只不过现在不好表示出来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