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的一天夜里,燥热的秋风凶猛地在大地上刮来刮去,窗棂子被刮得扑扑作响。一轮昏黄的残月在云海里颠簸。
在一座古庙里,赵明双手扶住窗架,仰头凝视苍天,良久良久……忽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院外响了进来。
在稀疏的光影中,依稀见五六骑停在了院子里,从马上跳下来的人直奔上庙台阶。他看清了,不,确切些说,是感觉到了。他止住心中的怦跳,在黑暗中移到了门前。
门“嘎嘣”一声开了,立时就响起了铁英那熟悉的同时又是凄婉的声音:“大叔,大叔!”随着声音,铁英扑倒在他的怀中,嘤嘤地哭泣起来。
……一切都明白了,他们到了这节骨眼上,仍然没有收回错误的命令,反而重又下了一个错误的决定:赵明战场抗命,性质严重,不宜继续留在军中。
赵明听了之后,尽管心中因受委屈而难受,但他还是平静地问道:
“那么,我该到哪儿去呢?”
残月的余辉射进窗口,照耀在沉沉的古庙。候春背着手沉重地在地上来回踱着步,他的魁梧的身躯在晃动着,可见出心中也是不平静的。
候春去总部找了司令,司令也只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如果不是司令的阻拦,他一定会去找他们吵上一架。他停住脚步,用尖锐的口吻对赵明说:
“老伙计,对他们那套错误的战争指导原则提出意见是完全对的。这次我跟他们差点吵了起来。我们都是老牌,他们不敢把我们怎么样。可我的心里焦灼哩!我们党内某些人是专搞阳奉阴违,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这种风气左右了党的路线,那是万分危险的啦!”
说着,他激动地提高了声音,“他们这种败家子作风,现在是在败咱们无数先烈换来的一点点事业啊!他们还不够,他们还要败下去。可是老伙计,总有一天历史会证明我们是对的!”
在候春不断的坚持下,赵明被允许回到了铁英的游击队里。尽管赵明被免去了职务,但只要是在部队里,在部队这个大集体里,他心中才会得到安慰。
而一大批与赵明同样遭遇的红军指挥员。则被迫永远离开了部队。
情况更为严重了。白匪军步步进逼,红军显然无力打破敌人的围剿了。为了准备新的前进阵地,为了不使苏维埃的各个机关、部门、团体受到更大的损失,也为了打破蒋介石一举歼灭的罪恶计划,在北线担任防御的红新八师决定先期向宁都移动。
接替新八师防务的便是江西省军区的部队,还有像严铁英这样的地方游击队。
“我们犯了一个绝大的错误,我们没有按照毛泽东同志的战争指导原则打,失败了。”在一座古庙里,江西省军区司令员悲怆地说。他回顾了几年来与蒋介石斗争的经过,讲到了近一段时期来所谓的新军事指挥手段。他最后说:
”现在我们必须撤离这块战斗、生活了多年的土地,离开这里的父老兄弟姐妹们。我们在这里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我们流了许多的血……我们的人民被蒋介石杀戮得太多了。”司令员讲到这里,指挥员们的眼眶里都噙满了泪水。不巧,就在带领部队撤退时,这位司令员的大腿受了重伤。
红新八师原是红一军团的部队。为了保卫苏维埃,临时抽调到北线担负主力防守的。十月上旬,红新八师随军团主力从兴国县的竹坝、洪门向于都县的段屋、宽田地区集结。临走时,顾震东来与严铁英告别。他们都很激动,心里都明白,这次转移与以往任何一次都不同,说不定这次分别就是永别。严铁英抓住顾震东的手,心里有千言万语,却说不出一句话。严铁英和赵明率领着游击队与一部分地方红军,几个地区的游击队奉命担负了掩护大部队撤离苏区的任务。
他们在预定的阵地上同上百倍的敌人浴血奋战了三天三夜。第四天他们撤下了阵地,绕着敌人走。沿途可看到冲天的大火和堆积如山的尸体。毫无疑问,蒋介石旨在彻底摧毁红色根据地的人力基地,在这些反共将领们的手中执行的是何等的得力了。
战士们怀着深仇大恨,默默地行走着。他们心中有多少缅怀,多少情思,然而现在却是被怒火填塞着。
为了牵制敌人,他们没有向西随红军主力前进,而是向北,向敌人兵力薄弱,他们自以为安全的白区前进。
十一月初,在浙川的西边与敌人激战了一场,伤亡很大。几支游击队都被打散了。那支地方红军一路向西突进,几天后在突破赣江后下落不明。而赵明、严铁英他们因为被阻在浙川以北,待到重新转向西进至赣江边后,敌军重兵重新封锁了赣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