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行山脉的余脉在四月里泛出淡绿,青石镇的石板路缝里钻出的蒲公英刚顶出黄蕊,镇口那棵老槐树下,就有人裹着棉袄打起了摆子。?w_a~n,b!e?n`g_o^.?c/o~m*
\"王掌柜,再来两服银翘散!\"百草堂的木门被撞得吱呀响,进来的是粮铺的李掌柜,他媳妇抱着孩子,那娃脸蛋烧得通红,嗓子眼儿里像堵着团火,每声哭腔都带着破锣似的嘶哑。
王宁正蹲在柜台后翻晒青翘,指尖捻着枚青绿色的果实,果皮上的绒毛蹭得指腹发痒。这是去年霜降前收的青翘,个头虽小,掰开时能看见细密的白瓤,凑近了闻,苦香里裹着股清劲。他抬头时,额角的皱纹里还沾着点药粉——那是今早炮制连翘时溅上的,深褐色的,像落在皮肉上的陈年药渍。
\"舌头伸出来我瞧瞧。\"王宁放下青翘,指腹按在孩子腕脉上。那脉跳得又急又浮,像春日山洪冲得石子乱滚。孩子张嘴时,舌尖红得发亮,喉咙口起了层白膜。他转身从药柜第三层抽了抽屉,里面的青翘码得齐整,\"还是照老方子,金银花加青翘,这次连翘多加三钱,你家娃这热毒重。\"
他媳妇急得直搓手:\"王掌柜,昨儿个济世堂的孙老板说,连翘性寒,娃子吃多了要拉肚......\"
\"他懂个屁的寒温。\"里屋传来张娜的声音,她端着个粗瓷盆出来,盆里是刚淘洗好的芦根,水珠顺着她靛蓝布衫的前襟往下滴。她生得眉目清瘦,发髻上总别着根银簪,簪头雕的是朵半开的连翘花——那是王宁成亲时给她打的,\"孙玉国昨儿个卖的老翘,是前年的陈货,皮都褐了,能跟咱这新采的青翘比?\"
王宁没接话,只是拿戥子称药。青翘落在黄纸上,发出细碎的脆响。他忽然抬头,望着门外:\"这几日南风刮得勤,怕是要出事。\"
这话没说错。三日后,青石镇的晨雾里开始飘着股怪味,像腐草混着焦糊气。镇西头的铁匠铺一家四口全倒了,不仅发热,胳膊上还起了连片的红疮,抓破了就流脓水。更邪门的是,好几个人说撒尿时像有火在烧,疼得直跺脚。
百草堂的门槛几乎被踏平。王宁让王雪在门口支了口大铁锅,锅里咕嘟咕嘟煮着药汤,青翘和金银花的气息漫过半条街。王雪才十六,梳着双丫髻,粗布裙上别着个小布包,里面装着她记药名的纸条。她给排队的人递药碗时,辫子梢总跟着动作甩动,像极了后山连翘丛里蹦跳的山雀。
\"哥,张大叔说他婆娘喝了药,尿还是疼。\"王雪跑进来时,鼻尖沾着点灰,\"他说是不是药没用?\"
王宁正给个老汉诊脉,闻言眉头动了动。那老汉脸色蜡黄,舌头却红得吓人。他伸手按在老汉小腹上,老汉\"哎哟\"一声叫出来。
\"不是药没用。\"张娜端着碗清水进来,递给老汉,\"连翘能清心火,还能利小肠。怕是剂量得调。\"她走到药柜前,指着最上层的连翘:\"《本草经疏》里说,连翘''主寒热,鼠瘘,瘰疬,痈肿恶疮,瘿瘤,结热'',这热结在小肠,就得让它把火从小便带出去。\"
王宁点点头,提笔改方子:\"给有尿痛的人,每服加五钱连翘。\"
正说着,门外突然吵嚷起来。刘二狗那破锣嗓子穿透药香:\"大家别信这姓王的!连翘是苦寒药,喝多了要烂肠子的!我家老板说了,治病得用温药,济世堂的''平安散''才是正道!\"
王宁放下笔,走到门口。刘二狗穿着件不合身的绸褂子,袖口沾着油渍,正站在台阶下唾沫横飞。他身后跟着个精瘦的汉子,是郑钦文,手里举着个纸包,里面的药末呈灰黄色。
\"孙玉国呢?让他自己来跟我说。\"王宁的声音不高,却让周围的议论声都停了。他的目光扫过人群,落在几个捂着肚子的人身上——那是前两天买了济世堂药的。
刘二狗梗着脖子:\"我家老板忙着呢!他说了,你们百草堂用的青翘是没长熟的,有毒!\"
\"放你娘的屁!\"王雪气得脸通红,手里的药碗差点摔了,\"青翘清热比老翘强,这是《炮炙大法》里写的!\"
王宁拉住妹妹,弯腰从锅里捞起片煮得半烂的连翘:\"大家看清楚,这连翘煮出来的水是黄中带绿,味苦却不涩。若是老翘,水色发褐,味带酸。孙老板卖的是什么,你们心里有数。\"
人群里有人嘀咕:\"济世堂的药贵得离谱,我买了两服,一点用没有......\"
刘二狗眼珠一转,突然指向个蹲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