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那黑影破窗而入,寿衣下伸出的不是手,而是布满倒刺的触须。陆川甩出镇魂香,烟雾中却浮现出无数婴儿的脸,每一张都对着我们诡笑。触须卷住我的手腕时,银铃突然发烫,映出身后墙上的倒影——陆川的瞳孔深处,竟也泛着幽蓝。
“你早就被附身了。”我反手用剑柄砸向他太阳穴。陆川踉跄着后退,嘴角撕裂般咧到耳根,发出炼尸匠标志性的尖笑:“从林婉儿把婴儿带出火葬场的那一刻起,诅咒就已经蔓延到所有人身上!”他的身体开始膨胀,皮肤下凸起的血管组成巨大的符咒,正是张淑芬骨灰中浮现过的图案。
千钧一发之际,窗外响起清脆的银铃声。林婉儿浑身浴血地站在月光下,怀里抱着安然熟睡的婴儿。她脖颈的黑纹已经消退,但左眼蒙上了一层诡异的灰翳:“师父,当年妈妈为了封印弟弟,用自己的魂魄铸造了十二枚血铃。”她举起手中残缺的铃铛,“只要毁掉最后一枚...”
陆川化作的怪物发出震天嘶吼,触须缠住整栋建筑。我将心头血抹在银铃上,光芒所到之处,墙壁上的符咒寸寸崩裂。林婉儿突然将婴儿塞进我怀里,银铃碎片在她掌心重新拼凑成型:“带他走!这些年炼尸匠用婴儿魂魄炼制的邪物,必须由我来终结!”
整座医院开始剧烈摇晃,地下传来铁链断裂的声响。林婉儿的银铃发出刺目白光,与我手中的血铃产生共鸣。怪物的身体出现裂痕,里面涌出无数黑色的铃铛,每一枚都刻着不同的生辰八字——那是这些年失踪的孕妇与婴儿。
“原来血铃不止十二枚。”我突然想起火葬场冰柜上的标签,“王有德用活人养尸,就是为了铸造更多邪铃!”怀中的婴儿突然睁开眼,这次他的眼神清澈无比,小手抓住我的道袍,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音节。而在林婉儿的银铃光芒中,那些黑色铃铛纷纷炸裂,化作带着温度的灰烬。
陆川的怪物之躯轰然倒塌,露出里面蜷缩的人影。那是个面色苍白的少年,脖颈戴着与林婉儿同款的银铃——正是她失踪多年的弟弟。林婉儿颤抖着抱住少年,泪水滴落在他肩头:“对不起...妈妈用最后的力量把你困在铃铛里,却让你受了这么多苦...”
当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时,废弃医院的废墟上,十二枚银铃碎片拼成完整的圆环。林婉儿将弟弟的手放在环中,光芒散尽后,铃铛变成了普通的银饰。她转身看向我怀中的婴儿,微笑中带着释然:“这个孩子是无辜的,他的出生本该是希望...”
火葬场方向的浓烟渐渐消散,警笛声也已远去。我望着手中的银铃,突然发现内侧的刻痕变了模样,如今上面写着:“因果循环,终有尽时”。林婉儿带着弟弟走向晨光,风掠过她的道袍,新的银铃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这次,不再是诅咒的征兆,而是新生的祝福。
三个月后,城西开了间新的道观。林婉儿收养了那个婴儿,给他取名叫念安。每当夜幕降临,道观里就会飘出淡淡的檀香,混着银铃的清响。而在某个深夜,我曾看见林婉儿站在屋檐下,对着月亮擦拭那枚血铃。月光照在她左眼的灰翳上,隐约映出炼尸匠最后的残影——但这一次,那黑影再也无法靠近分毫。
至于那些消失的孕妇与婴儿,镇上的老人说,他们的魂魄早已被银铃的光芒超度。只是偶尔在雨夜,还能听见火葬场旧址传来微弱的啼哭,可只要道观的银铃一响,便又重归寂静。毕竟,这世间所有的怨与恨,终会被爱与希望驱散,哪怕过程布满荆棘,哪怕要历经生死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