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子再次停下来,正对着闷不作声拨弄火堆的泰伦斯。
人们都看着他,不敢起哄叫他上去讲故事,又不知道该怎么跳过他。
泰伦斯把众人的目光都收在眼底,一咬牙站了起来。人人都有幸福的故事,难道他就没有吗?
他缓缓开口,声音沈稳有力:“从前,一对普通的夫妇有了一个儿子……”
他们住的农家小院的门口有一棵大树,树上的叶子由绿变黄,在一阵阵秋风中,仅剩的几片叶子也消失不见了。
年幼的孩子仰着头去找寻大树上未被吹落的叶子,说出了童言稚语:“树上的叶子都掉光了,我要到哪去看风呢?”
他的父亲琢磨了下这句话,惊喜的把孩子举高,大声赞美道:“我的孩子,你合该做个诗人,国王也会召见你,让你为他弹奏手风琴丶吟诵长诗呢!”
“你少说怪话!”泰伦斯的母亲大声说,“诗人,诗人!听着好听,赚不到一个子!你要教他做农民,只要地里还能长出庄稼,农民就不会饿死!”
“谁说的,”泰伦斯的父亲大声反驳,“等我们的孩子成了宫廷诗人,你可不要跳出来说是你的功劳。”
孩子还是念叨着树上的叶子,他那丢了一根线头也要大吵大闹的母亲嘴上埋怨他多事,却从橱柜深处找出了一沓彩色碎布片,一边嘀咕着一边将布片儿缝制后缠在木棍上。
“喏,带着你的小风车,去看风吧。”
孩子拿着小风车,在院子里兴奋的跑来跑去。
那之后,那个彩色的小风车被插在了院门口的栅栏上,每当风吹过,彩色的碎布条就会招摇舒展。
泰伦斯说到这里,哽咽的说不出话。
人们都好奇地擡起头去看他,一只野兽也会哭泣吗,还是说,他那野兽的外表下,也有着和他们一样的人类的心?
这一看,就有女人注意到泰伦斯的胸前,别着一团褪色到看不出模样的碎布条。这就是那个风车吗?
“你带着它,就如同父母还在你的身边。”有心软的女人安慰道。
泰伦斯突然僵住了,他一动不动的站着,眼里的泪光收了回去,眼神变得木然了。
篝火暗了下去,而泰伦斯藏在阴影里,用一种冷硬的腔调说:“风车是我偷来的,就像我偷来了这个故事。”
“我没有什么幸福故事,我一出生就被父母丢掉了,是一位性格古怪的老人养大了我,在我悄悄跑回去看我的父母时,撞见了他们和我那个看起来和正常人一样的弟弟的幸福故事。”
人群陷入了一阵沈默。
玛格洛大娘坐在其中,她的脸上依旧满是皱纹,绷得紧紧的嘴角看不出任何情绪,连眼光,都没有向那个兽人投去一瞬。
在她干瘪枯瘦的手背上,有一滴湿润的水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