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黄金啊!”
“快抢,谁捡到是谁的!”
不知道是谁第一个呼喊出来。
无数的黄金、白银、铜钱、丝帛等贵重之物,像雨点一样从民居中抛掷而出,落在城内的地面上。
严整如铁的军阵顷刻陷入混乱。
这种事情一旦开始就很难抑止。
甄燃玉终于微微色变。
这是王仙芝过去多次用来对付宋威等人的招数,逃跑之时丢下财物,吸引官军捡拾。以甄燃玉所部的纪律,本不该中这样司空见惯的老圈套。
然而长期山地跋涉的疲惫,遭受袭扰的焦躁,暑热的侵逼,已经使得战士们的弦绷到了极限。
甄燃玉此前为了发挥将士的主动作战能力,还奖赏了他们违抗军令出击,取得大捷的做法。
她终于明白了黄巢的全盘布局。
“传令督战队,有抢夺金帛者,就地格杀。战后分配战利品,谁人都不会少!”甄燃玉凤目生威,决然下令。
但她依然有一个疑问——即使在城内民房驻扎满伏兵,战力也决不能和己方进城的部队匹敌。
城外已经由斥候俯瞰过,即使有伏兵,数量也应相当少。
黄巨天有什么把握借由这短暂的混乱,就以寡击众,击溃自己的精锐之师?
答案很快浮现水面。
黄巢一袭金盔金甲,骑于高头战马之上,身先士卒,自西门而入。
他的身后是一队映日生辉的铁人铁马。
东门方向,同样有一队铁骑沿着宽阔的城门洞,冲杀进来。
“草贼什么时候有这么多具装骑兵?”有人惊呼道。
东西两门杀进来的具装铁骑,至少有两百骑。
他们所披的札甲风格极是怪异,显然不是唐土流行的任何一种铠甲。
之前归降草军的三十多骑明教骑士,也决然不在其中。
密实的官军阵列拥挤在十字街之上,而宽阔的十字街又极为利于甲骑驰骋。
雷击风至的冲锋速度,更能令他们轻易抓住这一瞬间的混乱。
至于两百甲骑藏在哪里——这点兵力,只需要找个大一些的山洞,就能不被斥候发觉。
但运用得当,这两百甲骑,却能发挥出千军万马都不具备的威力!
东门方向,带队的老将柴存纵声大笑:“盐帅与皮日休先生同榜,倒是找了个好外援来!”
“同榜”显然是柴存的客气话,其实是同年落榜的意思。
黄巢微笑:“人人皆知皮兄诗名满天下,却没几个人知道他是波斯国的皇族后裔。”
皮日休的诗句“不见明居士,空山但寂寥”,说的便是已经和葛简同归于尽的明世隐。因为明世隐和皮日休一样,身上流着波斯人的血,两人是故交。
不过波斯被大食攻灭之前,国教是祆教,明教一样是被镇压的对象。皮日休和明世隐的祖先,信仰大不一样。
祆教即所谓拜火教,信仰圣火。明教虽也崇光明,却不特意崇拜火焰。东方人知识不足者,往往将两者混同,但明教其实绝不可能将“熊熊圣火,焚我残躯,生亦何欢,死亦何苦”这种句子当做教义。
皮日休的情况并非个例,波斯亡国时,大唐曾接收了大量不肯归顺大食的遗民。大诗人白居易亦是波斯国后裔,族中有祆教信仰。
但只有皮日休这个拥有波斯皇族血脉之人,才能调动起定居唐土近二百年的波斯铁甲武士家族后裔,直接为草军聚集多达两百名具装甲骑。
或者用他们先祖的名字——萨瓦兰铁骑。
呼啸入阵的铁骑像骇浪般沿着平整的大街冲刷,如切开酥酪的热刀一般劈开陷入混乱的官军阵列,所过之处好似风行草偃,官军甲士尽皆披靡。
任由甄燃玉布阵之法再精,在城池之中,也全然难以发挥。争抢金帛的官军将士被铁骑凌蹈,很快死伤狼藉,夯土而成的街面流淌开一片片的血泊。
这些铁骑的精锐程度,比不上明世隐训练的精骑,武技上也比不上他们的先祖。但强于其先祖的地方在于,波斯国直到亡国,都未能给铁甲骑兵们全面普及双边马镫。
马镫此物对于骑兵冲锋的意义,不必作赘叙。
“中计了,快撤!”
甄燃玉明白,自己终于要遭受一次惨烈的失败。
这绝非她智术不足,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黄巢手里能有多达两百具装铁骑。如果是一般的兵种,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