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道坎,忘了手上初次沾染鲜血是什么心情……”他声音有些嘶哑,多说几句话渐渐好些,“如果你没有嫁给我,或许这辈子都无需遇见这么残忍的事情,是我连累你了。”
“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苏云乔连连摇头,紧握住他的手:“我从来就不是一碰就碎的瓷娃娃,从前没遇到这样的事不代表我今后也无法承受,我只是想知道,你当时是怎样安慰自己丶迈过这道难关的?”
“我只是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我不杀人,人便要杀我。”李长羲无奈道:“这种事情见得多了就麻木了,没有别的办法。”
他是嫡长孙,从出生起便受到帝王的无上恩宠,自然吸引来无数的恶意,想杀他的人能从太极宫排到白马寺。
从他记事以来,大大小小的刺杀数不胜数,最初是用枕头捂他,后来在他的饮食上做手脚,再后来便是下毒丶买凶行刺丶推他入水等等。
先自保,再反杀,已经成了他刻在骨子里的本能,再也没有多馀的情绪去惊恐害怕。
苏云乔沉默了许久,想着他说“一遍又一遍”,就能想象到他十几年来惊心动魄的经历。
她忽然觉得生在宫廷之中丶成为帝王宠爱的皇孙是一件很可怜的事情。
别的孩童小时候可以在父母膝下撒娇玩耍,犯了错也会被一句“孩子不懂事”轻轻揭过,而李长羲从小就被接到御前,不能与亲生父母亲近,他自己还没懂事就要学着揣度帝王的心意丶去讨当权者欢心。
那么小的孩子就要每日紧绷着心弦,李长羲没有养成阴鸷酷烈的性子真是一大奇迹。
“你会不会嫌我冷血残酷?”李长羲忽而问道。
苏云乔将头靠在他胸膛上,收紧掌心与他十指相扣,“我是心疼你。”
李长羲心中一松,似有甘泉沁入,唇角不受控制地向上勾起来,“你身上衣裳湿了,先换一件吧,仔细着凉。明日再请太医给你开几副安神的方子,回家之后我便夜夜守着你,叫那怪异神鬼不敢入梦。”
苏云乔听他这话也笑了,松开手脱离他的怀抱,起身找了件干净的中衣换上。
她低头将系带绑紧,忽觉背后又道目光格外灼热,于是转过头看了一眼,恰好对上李长羲滚烫的目光。她脸颊骤然发烫,嗔怒地瞪他:“把头转过去。”
“又不是没看过。”李长羲小声嘀咕,但还是听话地转了个身背对着她。
次日一早,众人动身啓程。京城近在咫尺,车夫也不愿意拖沓,加快了脚程向洛都赶路。
午时刚过,苏云乔便在窗子里看见了洛都的城门。时隔三个月未见,她仿佛又回到去年夏天初入京城的时候,减什么都新鲜丶看什么都陌生。
李长羲要先进宫去向皇帝复命,半路下车改骑马走了。车夫驾车将苏云乔送回平王府,车子挤进巷道,远远地就看见府里下人在门口等候。
马车停稳,白檀掀开帘子将苏云乔扶下马车,谷大嘴跟在白檀的身后,盯着面前这座富丽堂皇的王府露出了胆怯的神情。
“恭迎世子妃回府。”暂代管家的王婆子一脸谄笑向苏云乔行礼。
苏云乔淡淡应了一声,问:“我与世子离家三个月,府中一切可好?”
王婆子笑盈盈地回话:“世子妃放心,府里一切都好,您看着院子跟您离开时一模一样。”
苏云乔挥了下手,白檀见谷大嘴还在发愣,不动声色地用胳膊肘顶了他一下。
谷大嘴这才回过神来,把白将军和柿子从车上请下来。
苏云乔吩咐道:“先将白将军送回后花园,这黄狸猫是我在路上捡的,以后要住在我院里,你们先置办几个软垫子送过去,另外吩咐厨房中午给它加一两牛肉。”
王婆子愣了一下,随后满口答应。
苏云乔又问:“长安和长康在府里吗?”
王婆子道:“两位小主子去学堂了,通常要到申时才回来。”
苏云乔估算了一下时辰,到时候李长羲应该也从宫里回来了,于是没再多问,带着下人先回后院去了。
瞧着主子的背影远去,王婆子擦了把汗,有些不甘心地盯着手里成串的钥匙。到了下午,这管家的位置便要回到杜公公手里了。
一旁的婢女小声问:“王姑姑,主子让准备一两牛肉是什么意思?要生肉还是熟肉?”
王婆子睨她一眼,张口便骂道:“你是猪脑子?世子妃前头说要养只黄狸猫,这牛肉自然是给畜生吃的,既是畜生吃的,割一两生肉送过去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