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家升抬手用布满老茧的手背,轻轻擦了擦眼角沁出的泪水,声音带着几分哽咽:
“永仁!快到屋里坐!”
杜永仁抬手抹了把脸,强行止住眼眶里打转的泪水。
两位头发斑白的老友,手紧紧握在一起,脚步缓慢却又带着几分急切地走进堂屋。
宋家升站在堂屋中央,扯着因为激动而有些发颤的嗓子喊道:
“秀春!秀春!你看谁来了?”
秀春是宋家升的妻子,全名吕秀春。
此刻她正在里屋收拾衣物,听到丈夫带着兴奋的喊声,手上的动作一停,嘴里嘟囔着:
“谁来啦?值得你这么大呼小叫……”
然而,当她跨出里屋门槛,看清堂屋中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时,后半句话硬生生卡在喉咙里。
她瞪大了双眼,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神情,呆愣在原地:
“你……你……你是杜永仁?”
“是我!秀春妹子!”
杜永仁脸上堆满了笑容,眼角的皱纹都挤到了一起。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中提着的两瓶白酒轻轻放在桌子上,动作轻柔得像是放下什么珍贵的宝贝。
“哎呦!你看看你,来了还花钱干什么?”
吕秀春快步上前,佯装生气地拍了一下杜永仁的胳膊,眼里却满是重逢的喜悦。
杜永仁爽朗地笑了笑,伸手挠了挠头:
“没花什么钱,两瓶酒而己。
我和家升好多年没见了,来看看老兄弟,总不能空着手,哈哈!”
吕秀春站在一旁,笑容里带着感慨,目光在杜永仁与宋家升身上来回打量:
“哎呀!一转眼都快20年了,我们都老了!”
杜永仁微微叹了口气,轻轻摇了摇头,眼神中满是岁月沉淀的沧桑:
“是啊!都快奔六的人喽!”
吕秀春脚下生风地转身进了厨房,瓷碗碰撞的叮当声里,她利落地沏好一壶浓茶。
双手捧着热气腾腾的粗瓷大碗疾步返回,将茶碗稳稳递到杜永仁面前,眉眼弯弯笑道:
“永仁大哥!请喝茶!”
杜永仁忙不迭起身,双手微微颤抖着接过茶水,眼角笑出细密的纹路:
“哎呦!谢谢!谢谢!累手!累手!让妹子忙活了!”
他轻吹着浮在茶面上的茶叶,浅抿一口,醇厚的茶香在口腔散开。
放下茶碗时,杜永仁目光掠过斑驳的土墙,落在墙角堆满木屑的木匠工具箱上,关切问道:
“家升!秀春妹子!你们这些年在城关这边过的还好吧?”
宋家升伸手揉了揉太阳穴,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笑。
他缓缓摇着头,目光扫过屋顶漏着光的茅草缝隙,又看向墙根几处渗水的斑驳痕迹,叹了一口气:
“唉!好啥呀好!你看看我们家的居住条件就知道了,街坊邻居都盖起了亮堂堂的瓦房,唯独我们家还是这摇摇欲坠的土墙草顶。
刚搬过来那阵,混了个城镇户口,吃供应粮的日子勉强还过得去。
可谁能想到,随着改革开放,城镇户口不再那么吃香了,我们也开始分田分地。
街上人的田比较少,人均只能分个亩把地,这点地打出来的粮食,连填饱肚子都难。
没办法,我只能重操旧业,拾起年轻时的木匠活,靠着给人打家具,换点米面回来……”,
吕秀春轻轻叹了口气,脸上的笑容瞬间消散,只剩下满脸的沮丧与疲惫。
她伸手捋了捋鬓角凌乱的头发,声音里带着几分无奈:
“早些年我和家升靠着上班,省吃俭用,手上也攒了一点积蓄。
可谁曾想,你宋叔宋婶,接连瘫痪病倒在床。
那些年,家里的药罐子就没停过火,寻医问药的花销像个无底洞,把我们这个家彻底拖垮了。
不仅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还欠了一屁股债。
首到两年前,老俩口才先后去世,我们家的压力才稍稍轻松一点!”
说着,她下意识地搓了搓衣角,仿佛想搓掉那些艰难岁月留下的痕迹。
杜永仁瞪大了眼睛,满脸的惊诧与难以置信,身子不自觉地向前倾了倾:
“宋叔宋婶己经不在人世啦?实在太可惜了!
这么大的事,你们怎么不托人通知我一下?我作为晚辈,就算隔着千山万水,也该过来吊唁一番呀!”
他的语气里满是遗憾与自责。
吕秀春苦笑着摇了摇头,眼神中闪过一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