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太后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确输给了沈青叶。

无论是从选择的男人，还是选择自己要走的道路，沈青叶都比她更坚定，更自我。

从一开始，她甚至有些嫉妒这个儿媳，而如今，她只是羡慕，也只能是羡慕。

毕竟，离经叛道一往无前的勇气，无视非议力排万难，还能争取到支持的力量，这些能力，不是每个女人都能拥有的。

可现在，她却发现，原来并不止沈青叶一个人敢这么做。

孙青竹，孙昭苏，江南舟……好像自从有了沈青叶之后，这些离经叛道的女子，一个个都冒出头来，展现出让男人都难以忽视的才华，不得不承认她们的存在，接受她们的存在，甚至……一步步以独立的姿态走到了朝堂之上。

太后心下震撼之馀，也想起当初刚起兵时，自己本是与先帝并驾齐驱，一同上阵杀敌，甚至还几次三番救过他。

可事后呢？

别的人有战功可封爵挂帅，可镇守一方，而她则脱下战袍后，解甲回宫，生下了小五，几乎毁了大半的身子，再也无力去想更多的事。

渐渐的，生活变成一滩死水，就如同御花园中的荷塘，看似光鲜亮丽，其实下面早已腐朽不堪。

若不是因为沈青叶，若不是因为先帝暴毙，或许，等小五再大一点，她也就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可现在，听说那个叫江南舟的女子，曾经代夫为官，如今却能以自己的女儿之身入科举为进士，真正成为一名七品小官时，太后的心忽然动。

外面的人或许不知道，太后却知道，江南舟，原本是死囚薛瑄之妻，曾被罚没入教坊司，后来再皇家纺织工坊做女工，直到沈青叶成立女子学堂让女工们开始读书时，她才崭露头角，很快从学徒变成了夫子，短短一年多时间，就升任成为沈青叶最信赖的账房管事，如今更是一步登上朝堂，真正实现了从犯官家眷到官员的逆袭。

若不是当初先帝发现沈青叶利用那些流囚做苦力开荒，家眷们进工坊做苦工赚钱，带来的利益远超过他一口气将人满门抄斩，恐怕江南舟当时也会跟着薛瑄一起被斩。

可她不光活下来了，还活得比原来更好，更自在，更耀眼。

无需再隐匿於人后，默默付出而无人知晓，无需委曲求全，打落牙齿和血吞，活得就是一个快意自我，痛快淋漓。

在被沈青叶推着走出内殿，回到久违的阳光下时，太后忽地生出了一股冲动，一种想要放下现在的一切，回到过去的冲动。

於是，她就突然向孙青竹提出，想去她的镜湖道观清修。

话刚一出口时，其实她就有些后悔了。

偏偏孙青竹用那种匪夷所思的眼神看着她，就让她硬着头皮无法收回自己的“金口玉言”。

“怎么？哀家去你那里，不行吗？”

“行！当然行！”孙青竹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笑着说道：“就怕我那道观太小，供不起你这尊大菩萨呢！”

太后笑了笑，擡头望向远处，“哀家又何须你来供养，哀家……养你还差不多！”

“哈哈哈哈！好啊！”孙青竹爽快地答应，她本就不喜欢京城，更不喜欢这到处见高踩底，逢人说话留三分的累劲儿，若不是当初答应帮沈青叶带徒弟，培养女医，她早就不耐烦那些应酬了。

可如今京城人人都知道她是皇后和太后身前的第一红人，就连太后的中风偏瘫都被她治得大有起色，怎能不让京城中的勋贵豪门趋之若鹜？

起初她还在宫外住着，嫌在宫里“憋气”，处处都要守规矩，宁可在皇家纺织工坊的女学院里住“宿舍”，也不愿住在富丽堂皇的宫苑之中。

后来那些勋贵高官家的夫人们，得知她住在纺织工坊，就三天两头派人来请，搞得她烦不胜烦，终於还是搬进宫里住在女医院，就图个清净。

至於教纺织工坊那些女工们基本的防身术，大多也是沈青叶打着她的招牌，让下面的弟子去授课，教的在她看来都是些不中用的花拳绣腿，可沈青叶说不管怎样，能让她们动起来，总好过裹着脚一辈子连路都走不动的好。

就这点来说，孙青竹觉得自己来这一趟还是值得的。

她在民间行医多年，基本上只给妇人看病，也救治了不少被遗弃的女婴和被抛弃的妇人，最让她痛心和愤怒的，还是那些自己裹脚裹成废人的女人，还要继续给女儿孙女们裹脚，试图将她们也变成和自己一样的人。

自从沈青叶被册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