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啊。但不管是人是鬼,她都已经死掉了。既然死掉了,就希望她在那边的世界,可以过得舒服一点。这样下辈子就不会想着要报复了。”
少女说得很认真。她将簪子取下来,扔进了尚未燃尽的柴火里。
“就算是报复,那也是报复我。杀了她的是我,不是你。”
听不出是安慰还是讽刺,伊黑上前两步,“她吞噬女子维持容貌,又以鬼身搜罗的财富来收买村民。这样的鬼,值得同情吗?”
或许是七惠的错觉,她总觉得伊黑正在生气。
伊黑小芭内这人,虽然整日对人冷言冷语,但既然能成为鬼杀队的一员,能成为柱,心里总有着保护人类的想法。
他性情冷淡,语气尖刻,却很少真的生气。
少女的直觉叫她保持缄默。
“或许从中得利的人,反而会感谢她吧?——假如我们出去时,能碰上村里的那些村民,他们说不定会因为自己的财路被断,而对我们心生怨恨……。你有闲心担心这骨头都不剩的鬼,不如先担心担心自己。”
好吧。七惠默然地耸耸肩,将地上的残渣收拾干净。
“……说起来,你的鎹鸦呢?”伊黑问,“不对,你的那只鹰?哪里去了?”
“跟着悲鸣屿先生回家去了。”七惠老老实实答,“我的亲戚们要去他那里纠缠,我就把灰鹰借给他了。好歹证明我是站在悲鸣屿先生这边的。”
她说到最后,有些洋洋得意。伊黑懒得理她,两人重新坐回到火堆旁。镝丸一直在试图沿着石壁爬到洞顶去,可惜一直以失败告终。它一下跌回地上,痛得蛇身都蜷成一团。伊黑有些不忍,叫它钻回自己的袖子里。
“你的伤呢?”他忽然问,“处理过没有。”
七惠在心里悄悄翻了个白眼。
“早就处理过了,否则我会生生疼死在伊黑先生你的面前。”
虽说如今皮肉新生的时候也不好过,好在她们岩呼流派,本来就主打金刚不坏。虽然没有明文记载,但用过的人都说好。
七惠咬咬牙,要不是这样,她也不会被悲鸣屿骗去当徒弟。
“没有打算做悲鸣屿先生的继子吗?”
“伊黑先生,你今天的话似乎格外的多。”她先点评了一句,又在蛇柱陡然凌厉的眼神里缩了缩脖子,“没有呀。做他的继子一定会被练得比现在还要狠,我受不了的。”
“吃不了苦,为什么要做鬼杀队的队员?”
他单纯习惯性地批判一句,却没料到七惠忽然反问他:“那么伊黑先生,是为什么要做鬼杀队的队员呢?”
伊黑卡了壳。他的故事很长,从头讲起来,脏的臭的太多,只能一言以蔽之。
“想做就做了,没有为什么。”
七惠点点头:“好的,那么我也是想做就做了,没有为什么。”
两人莫名其妙僵持一会儿。洞里没有时间的概念,入口离底部太远,见不着太阳,判断不出时刻。七惠躲到角落里换了一次药,又坐了回来。
“你怎么还带着药?”
伊黑问。他觉得新奇。剑士身上从来是能不带的东西就尽量不带,以免影响速度和灵活性。
天海七惠反其道而行之,不仅没出什么岔子,反而还显得周全。
“总是要受伤的。这药是我和小忍一起研制的哦,促进血肉回复。”她谈到制药,眼里忽然迸出光芒来,“总有一天,我要研制出能让人的痊愈速度,赶上鬼的自愈速度的药来。”
伊黑兴致缺缺,连加油都不想替她喊。
又是一阵沉默。
面对伊黑小芭内,天海七惠能说这么多话,已经着实不易。要不是为了维持精神头,不得不聊天,她也不想一个劲儿地开口。
偏偏蛇柱先生还一副不领情的样子,真是……
“我的族人,也信奉过鬼。”
他忽然道。
大约因为被困太久,体力和精神都绷到了临界点。加上洞里只有两个人,其中一个还是又弱又受了伤的做饭担当,令他长久的戒备松懈了。
“她们依靠对鬼的供奉——也就是新鲜的人——来维持奢华的生活。我,因为是男孩,是稀有的祭品,所以被养大。后来我找机会跑了,被之前的炎柱救下。他斩杀了原先族人们信奉的鬼。”
“但他们并不为此而感谢炼狱先生,反而感到怨怼。因为原先轻松而奢靡的生活没有了,还因为鬼的迁怒,而丧失了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