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华宫再陷死寂，皇帝沉着脸，一边冷着眼扫过群臣，一边压低嗓音问：“众爱卿，你们说呢？”

“……”

朝上又陷死寂，但这回的死寂和先前的死寂不同，先前是真得没有声音，这回却是私语声不断。

太仆储邦德脑袋一侧，问旁边的卫尉刘达：“刘大人，机会难得，咱们要不要赶紧起来说两句？”

“是该说两句。”

储刘两人理了理衣襟，便要起身，这时，御史周前笑眯眯地吐出一句话：“两位大人不再想想？”

储大人眉头一皱：“周前，你别又装腔作势，陛下摆明了要废太子，我和刘大人有必要再想吗？”

“摆明？你哪只眼睛看出来的？”

“两只！”

“呵……”周前笑了，“储大人好赖是个老臣，陛下发怒时是个什么模样，储大人真不知道吗？”

“什么意思？”

储邦德俨然没听懂，但刘达懂了，他眼珠一转，低声问：“周大人的意思是，陛下是在装生怒？”

“昔日，陛下想要发落谁，朝臣几时料准过？陛下一向是越生气，越不会叫咱们察觉他在生气。

可今日，陛下动不动便抬袖捶桌子，只怕咱们不知道他气到极点，你们觉得这是真气还是假怒？”

储邦德和刘达再不敢动了。

他们不动，那些城府更深的臣子自然更不敢，于是，章华宫在经历了短暂的私语后，又归死寂。

朝上无人接话，杜世勋只能咬咬牙，转头递给邵凌云一个眼神，邵凌云只当看不见，低头装死。

该死！

杜世勋在心里狠狠地骂了一通。

他以为徐奉常不可信，却不想，关键时刻不可信地竟然是邵凌云！

无妨，他敢反水，等杜家发达了，他第一个不饶他！

杜世勋整了整微乱的心绪，朝皇帝弯下腰：

“启禀陛下，有些话照理微臣不合适说，但是为了陛下和西汉朝，即便再不合适，微臣也要说。”

“你说。”

“是。

微臣以为，为君之道，在于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可太子所作所为，却丝毫不在意天下。

甚至于，太子可以为了他和太子妃的一己之忧乐，欺瞒、算计百官、宫妃，骗取百姓们的盛赞。

太子此举，已经不是贤明与否的问题，而是把百姓、宫妃放在他的对立面，如此，朝堂怎能和？

君臣若不能和，家国自然不能昌盛，家国若不能昌盛，百姓自然不能有好日子过。

故而微臣斗胆，明知不该说，却还是要对陛下说，求陛下为西汉和百姓，废黜太子，另立新储。”

“杜爱卿之言，深谋远虑，甚得朕心。”

皇帝深深颔首，目光扫过大殿：“其他人呢？觉得朕该对太子网开一面，还是和杜爱卿一般想法？”

“……”

群臣悄看左右，然后低下了头。

皇帝面上不见波澜，心里却忍不住庆幸，自己费心选拔出来的这些朝臣，大半还是长了脑子的。

不过，他们长了脑子，他和太子筹码的这出戏便不好唱下去了。

皇帝眼眸一转：“廉司徒，你觉得呢？”

“回陛下，老臣以为徐大人和杜大人所言皆在理，一国之储君若只会欺上瞒下，不配执掌天下。”

“廉爱卿的想法，正是朕的想法。”皇帝笑着点点头，然后转头问左伯棠，“左爱卿，你怎么想？”

左伯棠略略沉默，拱手道：“回陛下，太子殿下对微臣有恩，照理，微臣不该说殿下半句不是。

但——

殿下不仅是微臣的恩公，更是西汉的储君，微臣不能因为个人之恩，而枉顾西汉和西汉的百姓。

是以，如若殿下当真失德，不堪统御天下，微臣只能奏请陛下废黜太子，另立明储。”

“好！”

皇帝大呵一声。

这一回储邦德坐不住了，急急忙忙站起身来。

“陛下，微臣以为廉司徒、徐大人、杜大人所言在理，太子此番德行有亏，陛下理应重立太子。”

储邦德的话一说完，刘达急不可耐站起来，朝皇帝拱了拱手：“陛下，微臣也觉得该另立太子。”

“好！

三公九卿有半数都觉得朕该废太子，说明太子的确不堪为储，朕，决意听从诸卿之见，废太子。”

皇帝大袖一挥，勾起唇角，看向了秦长风。

“老三，在朕下旨废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