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太矫情了。”卢森听见有人说,“还好他是只怪物。如果他是个人类,他不会能在这里活下来的。”
从那以后,卢森也学会了和其他人一样的抢夺。他会拿走自己想要的宝藏,即使知道它会在随行的路上很容易被毁于战火之中。他会看心情,将那些被毁掉的宝贝的遗骸丢弃,或者也留在自己的保险柜里。
宝贝的下场无所谓,他只要它们落在他手里,而且始终在他手里。
他带着那些宝物奔向战火硝烟,就像他带着白唯,奔向他从来没有去过的雪山镇。
现在白唯在流泪。白唯分明没有碎裂,人类不会因为流了一场泪,变得枯萎、龟裂,又或是碎得无可挽回。白唯的脸颊依旧柔软,他的手指依旧修长好看,如果他能冷静下来——如果他能在未来高兴起来的话,他还会是前天,大前天,乃至于三个月前的模样。
可卢森觉得自己的心也碎掉了。
他觉得自己此刻极度痛苦。白唯一哭,他就也想流泪,他为他在雪山镇的一个小房子里向四面索敌,一面觉得世界空茫无处拔刀,一面又觉得四面楚歌重峦叠嶂。
白唯只是落了一滴泪,可他比所有人都害怕白唯会就此碎掉。因为他比所有人都要了解,这一刻的白唯有多么痛苦。
卢森却在这一刻,忽然又意识到了一点。这让他的心脏被一种强烈的感觉揪紧了——它与心疼和共情不同,是另一种让他恨不得把自己吊在绞刑架上的感觉。
他不应该只要让白唯觉得,他想要他恢复过来,他知道高兴起来的白唯会多么的可爱和讨人喜欢。
他应该让白唯知道,即使白唯碎掉,他也会小心翼翼地把白唯收纳起来,就像对待从前努力把自己拼合在一起、成为一座完美的雕塑的白唯那样对待他。
他想要让白唯知道,白唯可以放心地在他的怀里碎掉。即使他看见白唯碎掉,他自己也会同样痛苦。
可他想要的,是坚强起来。他要让白唯比任何时刻都要感到稳定和安心。
他不能用冲动来解决这件事了。卢森握紧拳头,告诉自己。他当然可以像过去一样,做个雇佣兵,头脑简单地干掉所有欺负白唯、对白唯怀有恶意的人,然后开一辆车,带着白唯一起改头换面,末路逃亡。
可这样做,只会让白唯更加不安,更加不稳定。
所以,他必须成熟,必须理智地、稳重地处理每一件事,让白唯拥有无与伦比的安全感。
让白唯可以依靠他。
“这里没有人讨厌你,也没有人想要你消失或者变坏。”卢森蹲下身,他努力地用他最镇定、最笃定的语气说话,“还记得我们的邻居们吗?会计太太、乔敏还有咖啡店老板,她们都很喜欢你。还有法官老先生,他可是在雪山镇工作了四十年的老法官,如果你是个坏人,他怎么会看不出来?”
“……”
“还有白马中学的那些学生,锦欣和唐霖,他们都很喜欢你。他们那么期待你留下来,继续做他们的老师。”
“……”
“而且,很多人都是这样的——他们比起我,更喜欢你。你不擅长和人们打交道,我也不擅长和人们打交道。你在和人相处时,总是想着出于礼仪,你应该怎么做。我在和人相处时,总是想着模仿其他人会怎么做。”卢森说,“你比我厉害多了,而我,比那些口口声声说着什么游戏、什么剧本的天外来客要厉害多了。”
白唯终于抬起眼睛看着他了。卢森说:“你看他们在这个世界里,都没有户口。而我,至少弄到了一个。”
他把自己的护照掏出来,向白唯展示:“虽然我的护照是照着文森和文露的护照弄的……当我捡到他们被冲上岸的行李时,他们的行李完全混在了一起,护照也是一样。所以,我只能给自己取名叫卢森……”
他看见白唯还是一动不动,于是硬着头皮,继续一页页翻护照,向他展示自己伪造的各种签证:“你看,这些签证都是我伪造的。葡萄牙、西班牙、摩洛哥……我都没去过。哦,我没有去过这些国家的地上,但或许在它们的海域里待过。一直以来,我都泡在海里,从那时开始,我就很想进入人类的陆上世界。一开始我在战乱国家里生活,那时我想,我觉得地上的世界也没什么好的,一定是因为我没有进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