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窗牖已经关合,沈聆妤听着外面的风雪声,仿若又回到了那个暴雨日。
沈聆妤觉得从骨头里发冷。她终究谁也没救下。沈聆妤垂眸,喃声自语:“只能眼睁睁看着……”月牙儿端着姜汤给她,沈聆妤乖乖喝了。可是到了夜里,沈聆妤还是烧起来。月牙儿发现她不仅高烧不退,甚至魇着了,怎么都推不醒。整个坤云宫没有别的宫人,月牙儿急得团团转,最后一咬牙,逆着风雪跑出去喊人。她顾不得会不会被责罚,直接闯进魏学海的住处,求人请个太医过话:“暴君。”“暴君!暴君!”谢观不喜欢这只鹦鹉说“陛下英明神武”,他喜欢每日回来听它喊他“暴君”。小鞋子从外面进来,先小心观察一下谢观的脸色,再禀:“陛下,皇后娘娘发烧病倒了。是不是请个太医过去?”谢观轻捻平安符的动作顿住,他瞥了一眼平安符上的“平安”二字。他起身往外走,小鞋子赶忙捧上披风,谢观并不接,脚步不停,大步往坤云宫去。“暴君!暴君!”碧绿的鹦鹉歪着头望着谢观的背影,“走咯!”太医还没到。月牙儿守在床边,不停地跟沈聆妤说话。“您别吓我啊!醒一醒,快和月牙儿说说话。梦里都是假的,您别哭啊!”谢观大步走过去,握住月牙儿的胳膊将人扔走。他一掀衣摆,在床边坐下,沉声:“沈聆妤?”沈聆妤整张脸异常苍白,眉心始终拢皱在一起。眼泪不停从她紧闭的眼角溜出来。她偶尔呓语着些什么。谢观弯腰凑过去听,却什么都没听清,只听她时不时发出些痛苦的喃音。沈聆妤困在那场暴雨里。女子的啜涕、孩童的啼哭包围着她。她撑伞走出去,雨水斜着打过来,打湿她的裙摆。“嫂子,你什么时候回:“我、我会尽快回:“聆妤,不用急着回来。保护好你自己。”沈聆妤心里荡着不好的预感,她茫然点头,转身走进大雨里。谢明若追出:“嫂子,外面冷。你穿着这个!”沈聆妤回头,望着谢明若。谢明若满脸是泪,却笑出一对小酒窝。她害怕地哭:“七嫂,你会回:“我等七嫂回来!”可是她没能赶回去。在她跪在乾霄宫前阶时,谢家人被诛尽。“明若!”沈聆妤突然哑着嗓子喊出话,沈聆妤突然偏过脸来,一口血吐出。谢观一惊,立刻转身厉声:“太医怎么还没来?”小鞋子吓得跪地,颤声:“魏公公亲自去请了!”谢观转头怒视沈聆妤,沉声:“因为一个朝静,把自己弄成这样?”沈聆妤没说话。谢观压了压火气,再道:“沈聆妤,你不要以为是孤出尔反尔派人去杀她。”沈聆妤终于开口:“我知道不是陛下……”瞧着沈聆妤脆弱的模样,谢观理应弯下腰将人抱在怀里安慰哄一哄。可是他没有,他说着冰冷的话——“沈聆妤,你问我渊碧宫那些人是不是无辜,你说他们并没有罪。可身为前朝皇室,就是他们的罪。旧朝覆灭的那一刻,他们必然不得善终。我什么都不用做,他们也活不下来。”“如果你希望我派侍卫保护他们。那不可能,我可不是一身舍利子的佛陀。扔他们自生自灭,这就是他们的下场。”“殉国其实不是义举,而是一种不算最坏的选择。”“他们选择活着,自然要付出代价。”“留在渊碧宫,运气好活得久一些,是个人造化。偶尔捧酒侍奉也不算养着废人。运气不好被我抓来杀了解恨,也算死得其所,有那么点价值。”沈聆妤闭上眼睛。在得知朝静死讯的那一刻,她便什么都想明白了。可想明白是一回事,听谢观用冰冷的话语说出来,又是另一种难受。谢观不耐烦地深吸一口气,沉声:“沈聆妤,你再哭。孤现在就从渊碧宫抓几个人过来杀着逗乐。”沈聆妤转眸,一双湿漉的眸子将谢观望着。她轻声颤语:“明若还在等我回去……”谢观突然语塞。有些事,他本不想再提。可一想到谢家出事时,沈聆妤也不过是一个刚嫁过去的十五岁小姑娘,他心里难免生出些心疼。他难得放柔了语气安慰:“沈聆妤,不要太高看你自己。这天下事,很多不是一人之力能左右的,何况你一个小姑娘。你已经尽力了。”谢观侧过脸,听了听外面的脚步声,知道太医过来了。两年了,沈聆妤始终困在那场暴雨里。她喃喃自言自语:“我应该回去的……”谢观突然烦躁地说:“你回去有什么用?家里人让你进宫求情,是思量你的身份让你避难。你若回去,除了被牵连,毫无用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