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朔也没想到会在宠物店遇见樊星。
他不着痕迹打量了下周燃,对樊星笑了笑:“没想到又见面了。”
樊星并不打算和他叙旧,微微点头后便要拉着周燃离开。
“樊星,能聊一聊吗?”张朔叫住要离开的她,“我辞职了,打算去临宜镇。”
樊星震惊转身:“你要干什么?”
“能聊一聊吗?”他的语气带着一丝哀求的意味。
樊星蹙眉,转而为难地看着周燃。
周燃从她怀中接过珍珠,说:“我在车里等你。”
樊星朝他露出一抹浅笑:“谢谢。”
两人就在隔壁的咖啡厅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周燃坐在驾驶位上逮住要从他怀中逃窜的猫,点着珍珠的眉心说:“别皮,你妈在不在,我都是严父。”
“喵~”珍珠好似抗议了声。
你是严父你了不起,有本事当我妈面说。
周燃抱着珍珠侧眸,视线落在窗前的樊星身上。
他剑眉一拧,也不知道这个咖啡厅的消防过不过关?
樊星不知道张朔想干什么,语气便有些不太好。
“为什么要去临宜镇?”
张朔笑了声,说:“我父亲是警察,我从小就很崇拜他,希望长大后也成为像他一样的人。”
樊星不懂他为什么要说这个。
“但后来父亲牺牲,我妈变得小心翼翼,她的小心翼翼导致了我软弱的性格,这样的人不适合做警察。”
樊星抿唇不言。
“所以软弱的我导致了那场悲剧的发生,我早在时光的洪流中悔过了千万次,樊星。”张朔看着她,“如果我的腿可以给惜文,我会毫不犹豫。”
樊星望着他痛苦的神色,知道他说的是真话,但一切都太迟了。
樊星嗤笑:“你的醒悟太迟了,当年你高考考去了最南方,你别告诉我你没有躲惜文的意思。”
张朔痛苦地说:“有,我那会儿还在逃避,大学的时候希望借助别的女孩来逃避惜文带给我的害怕和内疚,但我发现我谈不了恋爱。”
“后来呢?”樊星问,“什么事让你又想去面对了?”
“三年前,我在燕京假肢康复中心看见了她。”
樊星怔怔地看着他:“然后呢?”
“那天大雨,是她爸爸背着她进去的。”
樊星鼻尖泛酸,那她现在站起来了吗?
“我那天心里一松,我觉得只要她能站起来,我心里的负担都会少一些。”说了这儿,张朔顿了顿,“但我回去在网上查了下,你知道吗?假肢安装也是个痛苦的过程。”
樊星已潸然泪下,她怎么不知道呢?
假肢假肢,那是假的,机械与人体需要磨合,开始之初,人体会排斥防御假肢。
刚装上时,站着都是一件痛苦的事情。
如果心理承受不住,她会再次倒下去。
如果接受了,那就要使得残肢末端与假肢磨合,肿胀、破皮流血、皮肤组织液渗透……然而这些都不是最难的,难的是心理重塑。
他们装上假肢就是希冀重回正常生活,但戴上假肢的那一刻,他们又切切实实感受到了周遭的凝视。
这是凝视或许不带什么坏意,但总归不可能雁过无痕。
他们在戴上假肢的那一刻,修补的并不仅仅是残肢,也是他们重新面对社会的心。
“可是她不需要你的怜悯和弥补。”樊星擦了把眼泪冷静道,“她终有跑起来的那一天,惜文喜欢画画,那场火没有要了她的手,她就能画出自己的人生,她不需要我,也不需要你。”
“你错了樊星,她要是能画出自己的人生,她也许就不会自杀。”
樊星心神一震:“自杀?”
“看来你不知道,十年前,她好不容易接受了自己没有腿的事实,在医生父母的建议陪伴下去做假肢,但她身心都接受不了假肢,几度崩溃自杀。”
樊星颤抖着唇,张合了几下都没找到自己的声音。
“这些我本也不知道,也不过是三年前见过她之后,因为过度关注这方面的信息,加了一个群,后来又通过群友辗转联系到了她,不过她并不知道是我。”
樊星:“你有跟她聊过天?”
张朔:“聊过几次,也就是这几次聊天我才得知她自杀过。”
樊星靠向椅背,心里嘴里都泛着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