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初又尽一杯,没有开口,溶溶月色之下,她娓娓讲述着一个仿佛不属于她的故事。
“我从小没什么朋友,能说上几句话的,大概就只有师兄。伤心也好,开心也好,软弱也好,坚强也好,其实不会有人知道,更不会有人在乎。有时候把软弱做给自己看,只是想假装自己也有人关心。”
“大概是很久很久以前,我就开始做那样的梦,梦里无边无际的寂寞与冰冷,永远没有终点的黑暗几乎要将我淹没。有好多次醒来,我几乎要分不清现实与梦境,那样的绝望,紧随而来,无法摆脱。”
“我不怎么学法术,我知道,平日里有师兄会保护我。其实有没有,都无所谓。昆仑山上有没有清九这个人,其实都无所谓。就像是从未来过,从未存在过,所以,可以安心地走。唯一后悔的那次,是想要保护师兄,可是师兄这么厉害,大概我就算学一辈子,也不会有这样的机会吧。”
“大概我生来就注定是要在这黑暗中的,仰望着那样的光明,却得不到。或许,连这样的仰望也已是上天的恩赐,我甚至不敢接近,因为承受不了失去。这样,其实就很好。”
颜初轻轻伸手,抚过她鬓发,那小小的身躯在颤抖着,他知道。他很心疼。半晌,他低声问:“恨吗?痛吗?”
她歪着头想了想,莞尔笑出声来,那是她第一次,对着他笑出来,却只充满了无边无际的冰冷。她说:“那又如何呢?是我自找的。我不在乎。”
她认认真真地看着他,像是要证明某种东西。用力地重复:“我不在乎。”
颜初狠狠一揽,将她压进怀中。第一次做出逾礼的举动,可是她这个模样,叫人心疼得发疯。她没有挣脱,冰冷的身躯微微颤抖着,拥得紧了,能感觉到她轻轻的心跳。
他听到她用力咬着牙,一字一字地说,“颜初,这些,我都不在乎。”
“不许说这种话。”环住她,企图给她温暖,第一次有这样真实的感觉。这一次,她终于在他怀中,可是,却为何感觉这样遥远。他就在这里,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难过。
她在他怀中蜷缩着,却只冷冷笑着,理智地道:“抱歉啊,让你听了这么多废话。颜初,再让我呆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颜初静静看着她,为什么,明明这样痛,却还要装作坚强,明明这样强烈地渴望着温暖,却把自己伪装,禁锢在长夜……她叫他颜初,一声一声,就像利刃一般插进他心中,仿佛在深深嘲笑,你就在这里,却什么也做不了。
“阿九。”许多年,不曾这么亲昵地叫出这个名字,就好像梦呓一般。他闭上眼,仿佛回到很多很多年以前,“人生在世,不称意者十九。若能得一知己,已是三生有幸,百世修缘。若不得,则如暗夜行舟,无所归依,亦命之所定也。”
“颜初,你不用说话,我从来就没有奢求过……”
“那么,我陪你等吧。直到有一天,你找到那个可以给你光明的人。阿九,不要怕,在你找到那个人之前,至少有我一直陪着你。”
她愕然抬头。半晌,静静一笑,仿佛真的看到了所谓光明。其实他只是给了她寻找光明的勇气:“颜初,谢谢你。你这样对我,我真怕有一天我会恨你。”
“不会的,绝不会有那一天。”颜初轻轻叹了口气,低声催促道:“夜晚风凉,快回去歇息吧,明日还要上路。”
她乖顺地坐直身子,点点头,眼角还带着微湿的痕迹,小声道:“真是抱歉,打扰你休息了……可是跟你一说话,总觉得就什么烦恼也没有了呢……”
颜初展颜一笑,就如春风化雨,润物无声:“我也是。好了,已经很晚了,快去休息吧。”
清九点了点头,溜下了屋顶。
月光皎皎。屋顶上只留下他形单影只,重回孤寂。颜初晃了晃酒壶,还有小半壶酒。给自己又斟了一杯,缓缓啜入口中。酒非消愁,聊以抒怀。
颜初啊颜初,为什么不告诉她,自己想要做那个人?却只敢说,要陪着她一起等。
她还是一点也没有变,像水一样,想要抓住时,逃避闪躲,纷纷从指缝滑落。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胸口那一片润湿,犹带着些温度,心中某个部分隐隐作痛,明明这么柔弱的内心,却偏要逞强装得冷漠。
明明渴望被爱,却又一再逃避。
再等一等吧……时机还未来临……她是他梦中苦苦追寻的朝思暮想,而他于她,如今不过是一介路人。
只是终有一天,他会让她遗忘这些伤痛。这一次,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