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姝停下脚步,下意识地将凌乱的头发别到耳后,深呼吸,看向鹿煜城,想笑,可是嘴角微微提起,又落了下来,最终定格成一个苦涩的表情,“怎么,又老又丑,都不敢认了是不是?”
鹿煜城几步走上前,两人之间隔了两米,停住,满眼不敢置信,“你不是出国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荆姝呵呵笑,“出国啊,谁跟你说的?她?”
这个“她”,是看着时念的方向说的。
眼见着场面混乱,华晁识时务地拍了下李沐的肩,“这样,这里留给几位前辈,我们去别处聊。”
李沐也是人jīng,看出是滩浑水,也忙应了。
可是鹿煜城拦住了两人,“不必了,我们出去就行了。歌的事,回头电话说。”
华晁点点头,倒是李沐有些犹豫,“时间拖得越久,传播会越广,怕是对令爱——”
“我有数。”鹿煜城打断了对方。
说完,鹿煜城对荆姝说:“方便借一步说话吗?”
荆姝仍是那个冷笑的表情,不置可否。
鹿煜城拎起一边的公文包,领头往外走,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转头对妻女说:“念,你带安安去吃点热的东西,她脸色不太好。”
时念无声地点了点头。
鹿时安觉得眼前的一切太过匪夷所思,她下意识地喊了声“荆屿!”
本已走到门边的荆屿顿住脚步,回头,眸光沉沉地看了她一眼,无声地比了个口型。
别的人或许不知他说的是什么,可鹿时安看懂了。
他说的是——
【相信我。】
*** ***
在荆屿的印象里,这是他有生之年出入过的,最高端的会馆。
服务生安静恭敬,提供服务之后贴心地将门关好,留下灯光柔软、私密度极高的包间给客人。
桌上的碧螺chūn颜色莹润,即便不喝茶的人也知道是上等好茶。
只是谁都没有喝,眼睁睁看着它从热气袅袅到毫无生机,鹿煜城才率先打破了沉默,“这些年,你过得还好吗?住在哪里?”
荆姝笑,“你看我,过得好不好?”
不好,风一chuī就要倒一样,一望可知的憔悴。
尤其是跟同龄的时念比较起来,目测差了十来岁。
鹿煜城问:“长居哪里?”
“楠都。”
眼看鹿煜城面露惊讶,荆姝反倒笑起来,“意外吗?就在眼皮子底下,却从来没见过。”
“意外。”鹿煜城颔首,“我一直以为你没有回国。”
“章正信没有跟你说吗?”荆姝冷笑。
章正信是为民的校长,也是三人的故友,忽然听见他的名字,鹿煜城愣了下,但很快便反应过来,看向坐在一边沉默寡言的少年,“他也在为民念书吗?所以和安安认识?”
荆姝说:“认识,而且同班。”
鹿煜城显然非常意外,因为鹿时安从来没有对他们提起过,这个少年的存在。
“你叫什么?”鹿煜城问。
荆屿半垂着眼睑,冷漠地看着他,没有回答。
是荆姝代为答的,“荆屿,跟我姓。”
鹿煜城眉头微蹙。尽管人过中年,但因为在时念的监督下保养得宜,加上气质加分,他看起来不过四十来岁,并不显老,甚至还有几分年轻时的英气,蹙眉的时候也与鹿时安十分相似,让人有伸手抚平眉头的冲动。
“离婚了?”
“没有结过婚。”
“那孩子父亲——”
“是你。”
哐。
荆屿猛地站起身,手把桌上的茶杯打翻了,茶叶水泼在地上,叶子gān瘪地贴在柔软的羊毛地毯上,水渍很快就gān涸了。
鹿煜城脸上的沉静终于消散无踪,语气里不自觉地带上了责备,“孩子在这里,不要乱说。”
“醉酒那天,你真相信什么也没有发生吗?”荆姝笑着,弯腰去拾地上的茶杯,结果腰弯下去就没再直起来,随着一声闷响,她整个人栽倒在地。
“妈!”“荆姝!”
…………
*** ***
是夜,已过三点。
酒店的房门才被推开,时念就已经迎了过去,正好看见丈夫松开揉捏鼻梁的手,眼里都是血丝。
“怎么还没休息?”鹿煜城问。